9 Aug 2006

傅柯與道德統治

社會對同性戀的歧視,與其說源於對同性戀的無知,不如說是一種權力運作的形式。

傅柯認為,「對現代社會來說,最特殊的倒不是性欲被指定必然存在於陰暗之中,而是人們在把它作為隱秘時,又沒完沒了地談論。」
法國思想家傅柯(Michel Foucault)對權力提出了一個非常精辟的見解,即權力不總是壓制的;權力的運作確有其壓制、控制與拒絕的面向,但權力亦有刺激與生產的面向,以致最后它能滲透形式,擴散蹤跡,發揮更大的影響力。傅柯的名著《性史》(Histoire de la sexualité)基本上就是為了闡述這觀念。

他置疑流行的所謂「性壓抑的假說」,他認為西方過去社會是以鼓勵開放性的話語來加強對身體愛欲的控制。17世紀以來對性有關的宗教上的懺悔其實要求懺悔者不放過一絲一毫對性的思念,大小巨細都要說得一清二楚。

性雖然被視為禁忌,但人們通過禁忌的方式談論它,傅柯認為,「對現代社會來說,最特殊的倒不是性欲被指定必然存在於陰暗之中,而是人們在把它作為隱秘時,又沒完沒了地談論。」

這種無休無止對性的談論與鼓勵性的招認,建立起了一套對性有關的知識。現代人回頭看,明顯的錯誤百出,但與性有關的話語之統治權力,卻是驚人的龐大與無所不在。

權力對個人性的干涉,是試圖把權力散播到對身體快感與生命存在的控制。權力的內在機制是與身體的快感相互追逐。

性歡愉是屬於最私人的歡愉,發生在最私人的身體。

傅柯在《性史》中探究從17世紀開始接下來的三個世紀,權力如何引發性的招認與討論,最后發展出一套有關性的話語與知識系統,結果導引出生命權力(biopower)概念,一種對身體的統治權力,一方是生產某種有用的體格與馴服的身體,一方是繁殖生命的身體,一套對人口進行積極調節、干預和管理的統治機制。

性歡愉是一個人最私人身體的私人歡愉,性同樣亦有繁殖的功能,它是屬於身體,亦是於人口的領域。它有私人面向,亦有共同的價值,性因此亦是政治、經濟和意識形態干預的主題,從此明正言順成了權力的靶心。
過去社會中有關性的種種禁忌,其實十之八九無關道德,究其根本,是社會學的人口問題,是社會關係中政治權力支配與被支配的問題──身體,是統治的目標與工具。
傅柯的《性史》並不是研究性欲,他其實藉性史談政治技術學。

為甚麼社會曾經對手淫問題那麼感興趣,甚至百般禁止與責難?

他的見解是,兒童成了父母師長、教育機構、共同生權威感興趣的領域,因為他們是未來的主人翁,管制他們的童年,與他們的未來身心健康有關,這是一種權力統治的延伸。

兒童與少年人的身體,因此成了權力的目標與功具。

人口一直是統治的重要議題,在過去時代,無論是戰爭、起義、勞動等,無一不涉及人口與身體,人口的多寡,直接影響統治權力;人口超越所有其它東西,是統治的最終目的。

職是之故,對人口的管理是一門重要的統治技術。性直接與生產人口有關,自然跳不出權力的調控。

過去社會中有關性的種種禁忌,其實十之八九無關道德,究其根本,是社會學的人口問題,是社會關係中政治權力支配與被支配的問題──身體,是統治的目標與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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