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Feb 2008

亞洲之風——側記墨爾本『我這樣的男人』攝影展

最近在墨爾本進行的『我這樣的男人』(Men Like Me)攝影展薈萃了亞洲八位攝影名家的影像精品。

在這場攝影展上,澳洲人和亞洲人對男體之美的不同見解與精湛詮釋激盪出新的審美火花,同時,相對陌生而神秘的亞洲男體之美也藉此機會首次展現在澳洲人的眼前。

亞洲男體少有機會真正得以在澳洲全面展示,因而也很難在澳洲人心目中被冠以「美」的評價。

『我這樣的男人』(Men Like Me)攝影展的主辦人Garrie Maguire,一直有意嘗試改變澳洲人心目中對亞洲人的既定印象,所以積極製造機會和爭取空間讓亞洲男體以全新姿態佔據澳洲人的視野。他表示:「這次的工作的確使得我有很多跟亞洲男子接觸的機會,而頻繁和緊密的接觸的確改變了我以往對他們的刻板印象。」

『我這樣的男人』攝影展的確打開了澳洲人的眼界,連謝若谷(Albert Tse,澳大利亞總理陸克文的華裔女婿)的面孔也堂而皇之出現在展出的攝影作品之中,Garrie Maguire打趣道:「他(謝若谷)挺帥的,不是嗎?我該如何去認識他呢H」

「其實陸克文跟我讀的是同一所高中,」Garrie Maguire說道。同時令人倍感巧合的,我發現Garrie Maguire身著一件南勃國立高中(Nambour State High)的網球衫。也許 是在昆士蘭州同窗的日子讓Garrie Maguire和陸克文兩人共同產生了對亞洲的一份情結。

「我一直認為澳洲男人的男子氣概幾乎可以用粗暴來形容」,Garrie Maguire接著說,「所以我搬去悉尼之後,和亞洲男子的第一次交往讓我感到驚訝,但又的確是相當絕妙的體驗,他們的認知和個性十分不同于和我一起長大的那些澳大利亞男孩。」

所以我問Garrie Maguire:「那麼你是否承認自己是rice-queen(鍾愛亞洲人的西洋男子)?」

「完全不是,在我看來,我更像是以一種審美的目光去觀察和欣賞每一種男子氣概的迥異風格和萬千姿態。我想我們絕大多數盎格魯凱爾特族人(Anglo-Celtic)對男子氣概的詮釋俗套的落入對青春期男孩的迷思,過度強調身體機能的增強和發達肌肉的塑造,但亞洲人卻沒有被這種想法鉗制住。」

Garrie Maguire期待藉對亞洲男體的展示,來探討亞洲男性魅力與澳洲本土文化相融合的無限可能。

「我認同雷金慶(Kam Louie)對華人男性的見解,」 Garrie Maguire說道。雷金慶教授從中國文學世界中發掘出傳統華人男性特質的兩個特質——以社會倫常和家庭核心為出發點的「文人」,和以追求蓋 世武功和稱雄江湖為終極追求的「武夫」,而無論兩種男子特質有多麼相異於彼此,但兩者卻始終被華人極為看重的「面子」理論所緊密聯繫,「不丟面子」背後所隱含的「自律自省」也正是亞洲文化在對其社會成員,尤其是男性社會成員在道德標準和性別角色上最突出、也最基本的要求。

「亞洲男性敢於自律自省的態度,恰恰是澳洲男性所嚴重欠缺 的」,Garrie Maguire對雷金慶教授的觀點表示贊同,「盎格魯凱爾特族裔人這種對男子氣概不加驅策、並且相當物化於外觀形體的行為直接強化了對亞洲男性的偏見,因此,亞洲男性常常被誤認為是女性化的、甚至在性方面是消極的。」

性別研究領域中曾廣泛流傳的一種說法:「女性主義理論為男性研究奠定了根基」,導致多數人認為對於男性的觀察研究不應該架空于同女性理論的強硬比照,「慶幸新一代的酷兒理論家們(Queer theorists)為我們拓展了研究男子氣概的一個全新視角,」Garrie Maguire繼續解釋說,「男子氣概現在可以跳脫女性主義理論的束縛而被被新的觀點所支持 酷兒理論,你知道,酷兒理論家從來不將女性主義牽涉進對男性的研究,於是,今時今日,男性形象的存現與發展正在被一種獨立而新穎的理論所支持著,這也是我們舉辦這個攝影展的一個契機,我們要用全新的酷兒眼光來觀覽千姿百態的男子形象,尤其是當代亞洲男子形象。」

Garrie Maguire隨後向我們介紹了『我這樣的男人』一些參展攝影師及其作品。

身為身為華裔移民第三代的澳洲攝影師,杨威廉(William Yang)呈現了一系列對比強烈的在華和在澳中國男子的形象,其中非常引人注意的是一張他的自拍,在這張叫做《另一個我》(Alter-Ego)的照片中,他與一個年輕的亞洲男子相對,令人不禁思考他是否試圖通過對滄桑的剝離與重組,藉此重塑一個理想中的自我形象。

這種對身份的焦灼和自我的審視也體現在他其它獨白風格的作品中,例如《Dumbullah》。但出人意料的,杨威廉在這張作品中昂首挺立,似乎在炫耀自己身為華人的一種驕傲。

除了杨威廉之外,Michael Shaowanasai本次展覽中也相當令人矚目的,這位自詡為「泰國最具爭議性的藝術家」的攝影師在其作品中直接對「亞洲男子的女性化」這一乖張論點進行了攻擊和嘲諷,但Garrie Maguire對Michael Shaowanasai獨特的表現手法表示了一點擔憂:「可能這一部分作品將深化「陰柔東方、陽剛西方」的印象,因為Michael Shaowanasai多張以變裝為主題的作品如果無法被精準理解的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類似變裝皇后的心理,而不是華麗女裝覆蓋 下苦苦掙扎的男性自尊。」

本次『我這樣的男人』攝影展,除了將種族分歧、性別認同等議題以影像作品的方式呈現於公眾視線中之外,更展示了亞洲各國男子多姿多彩的生活畫卷。延攬的攝影師計有新加坡的Marcus Mok和Yang Tuck Hong、香港的Norm Yip、澳大利亞籍柬埔寨人Koky Saly、日本的Hiroki Taguchi、美籍越南人Justin Thai等等。他們為澳洲的觀展者提供了一窺亞洲生活和亞洲男子的途徑:Marcus Mok和Yang Tuck Hong將鏡頭對準亞洲男子的健身狂熱、Justin Thai介紹了正在亞洲大行其道的都會美型男(metrosexual)風潮、Hiroki Taguchi把在東瀛日益盛行的男色忠實展示。

通過這樣的呈現,『我這樣的男人』攝影展力圖喚起人們對亞洲男子氣概中堅韌、性感和坦誠等可貴特質的矚目和珍視。

這股和煦而清爽亞洲之風久經蟄伏之後,正撲面而來。不管是陸克文那一口純正流利的國語,還是他那位被Garrie Maguire暱稱為帥哥的華人女婿謝若谷,無疑都在表示澳洲人都早已敞開胸懷接受這股清新的亞洲之風,而『我這樣的男人』也正是全新的亞洲男人!

本文作者Martin Lum是一位居住於墨爾本的撰稿人和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