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反對同性婚姻的美國總統奧巴馬最近作了一項重大改變。他表示一九九六年國會通過的《捍衛婚姻法》（Defense of Marriage Act）違反憲法，因這部聯邦法律包含了一條禁止同性結婚的條款。奧巴馬已指示司法部日後不必在法庭上再為《捍衛婚姻法》辯護。同性戀團體稱頌奧巴馬的決定是「歷史的轉折點」、「劃時代的變革」，保守派人士則譴責奧巴馬為了要轉移削減聯邦預算的呼聲而作這項決定。

司法部長艾力克‧霍德爾（Eric H. Holder）在致送國會的一封信中說，奧巴馬政府已決定採取一項破例的行動，從此不再為《捍衛婚姻法》（DOMA）而辯護。過去兩年，奧巴馬政府一直為維護這部聯邦法律而到法庭進行辯護。奧巴馬上台後，有兩件法律訴訟挑戰《捍衛婚姻法》的合法性，而觸發奧巴馬政府內部的辯論，首先是在司法部民權局內激辯，然後是白宮加入辯論。經過數月腦力激盪，奧巴馬終於決定《捍衛婚姻法》中禁止同性結婚的條文係違憲。這部在克林頓當政時代通過的聯邦法律明確規定婚姻是兩個異性之間的結合。

奧巴馬本人雖支持同性戀，並在二零零八年競選期間力主廢除一九九三年通過的禁止同性戀或雙性戀服役的《不問不說》（DADT）法律，參院終在去年十二月十八日以六十五比三十一票通過廢除這部已實行十七年的法律。此法規定同性戀和雙性戀在軍中不可表白自己的性傾向，意即所謂﹕「人家沒問你的性傾向，你就不要說。」但奧巴馬卻反對同性結婚，他常說他對這個問題一直在進行「思想掙扎」。據民調顯示，大部分黑人不支持同性戀，更反對同性結婚。奧巴馬自認他經過漫長思考後，對同性婚姻的看法作了「漸進式」改變，而終於決定下令司法部今後不再為歧視同性婚姻的《捍衛婚姻法》辯護。

奧巴馬過去對同性婚姻持反對立場，但贊成同性戀實施「民事結合」（civil union，或稱公民結合），以有別於法律上的正式婚姻（marrigae）。一些法律專家則認為正式婚姻可以包含民事結合，但民事結合卻不能視為正式婚姻。有些國家和美國幾個州為同性戀提供民事結合，使他們享有正式婚姻上的所有權益，以補沒有「婚姻」的不足。

美國參院去年十二月廢除《不問不說》以及奧巴馬日前認定《捍衛婚姻法》違憲，這些轉變可說反映了美國人民對同性戀漸趨開明態度的潮流。一九九三年參院對克林頓提名的住屋部女助理部長蘿貝塔．奧登柏格的任命案召開聽證會時，極右派的「台灣之友」、北卡羅萊納州共和黨參議員傑西．赫姆斯向南韓「統一教」教主文鮮明創辦的右翼報紙《華盛頓時報》表示，他反對奧登柏格出任助理住屋部長的理由是﹕「因為她是該死的女斷袖（a damn lesbian）！」後來又罵奧登柏格是個「好鬥的、活躍的、卑鄙的女斷袖」。

但參院通過奧登柏格的任命，成為美國有史以來首位出任聯邦政府高級官員的出櫃女同志。柏克萊加州大學及該校法學院畢業的猶太裔奧登柏格現年六十歲，今年一月底獲奧巴馬任命為聯邦民權委員會主任委員。

最近各項民調亦顯示，百分之九十的美國人民贊成同性戀在職場與異性戀同樣享有平等權益；百分之六十的人亦贊成廢除《不問不說》法律。民智逐漸開通以及通俗文化對同性戀的包容、接受與了解亦為促成國防部、國會及全民大眾贊成廢止歧視同性戀法條的動力。一九九三年北卡州的反動參議員赫姆斯在媒體上痛斥女同性戀，去年十二月參院討論廢止《不問不說》法律時，同樣來自北卡州的共和黨參議員理察．布爾（Richard M. Burr）卻使同性戀團體獲得「意外的驚喜」，投票贊成廢除《不問不說》。布爾表示，時代不同了，他投票贊成廢法，乃是「這個世代的正確做法」。只有八名共和黨議員贊成廢法。

美國知名電視節目主持人並曾主持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的女同性戀愛倫．狄金瑞斯（Ellen DeGeneres）於一九九七年在情境喜劇節目《愛倫》（Ellen）中公開出櫃時，全美為之震駭，節目收視率亦大受打擊。

但在零八年，狄金瑞斯和女同志狄羅西（Portia de Rossi）結婚時，銷路廣大的《眾生相》（People）卻以她們的結婚為封面故事，該期零售大增。以一九七八年遇刺的舊金山市議會同性戀活動家哈維．米爾克（Harvey Milk）生平為背景的電影《米爾克》，使西恩．潘恩（Sean Penn）獲二零零九年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



美國社會對同性戀已朝正面態度轉變時，軍方亦已隨時代潮流而轉向，不過速度較緩。在陸海空和陸戰隊四軍體制中，對同性戀仍持強烈歧視態度的是陸戰隊。最近軍方做了一次民調，百分之七十認為廢除《不問不說》法律，對軍隊會產生正面或無任何衝擊。在接受民調的十一萬五千軍人裏，百分之四十至六十的陸戰隊則表示廢除掉《不問不說》會對軍隊造成負面影響。


陸戰隊仍堅拒同志

陸戰隊的反同性戀文化顯然是從上到下的普遍現象，陸戰隊四星司令康威（James T. Conway）即在聽證會公然表示不贊同廢法。康威認為陸戰隊反同性戀文化比別的軍種還普遍的原因，乃是陸戰隊男女「都更具威武氣慨」。

自實施《不問不說》法律以來，已有一萬四千多男女軍人因被發現是同性戀而被迫離開軍隊。但國會通過廢法以後，由於種種技術問題和官僚作業，這部法律目前仍照常實施、照樣有效，同性戀不能冒然出櫃，否則會被開除。法界人士說，軍方至少還需半年時間方能完全做到廢法地步。也就是說，半年後軍隊男女同性戀才會有法律保障。

美國同性戀團體多年前開始爭取合法同性結婚以來，目前只有康乃迪克、佛蒙特、新罕布什爾、麻薩諸塞、愛荷華等五州和首都華盛頓特區正式允許同性結婚。馬里蘭州州參議會已於二月二十四日通過准許同性結婚，但距定案仍有一段路程。按《捍衛婚姻法》規定，同性婚姻中的同志夫妻不能一起報聯邦所得稅，亦即無法獲得退稅；他（她）們亦不能享有社會安全（養老）福利。八十一歲的美國婦人伊迪絲．溫莎（Edith S. Windsor）多年前在加拿大多倫多和女友結婚，其另一半已去世。但聯邦政府根據《捍衛婚姻法》而不承認溫莎的同性婚姻。溫莎乃向法庭興訟，要求國庫局還她三十六萬美元地產稅。她的官司和另一樁訴訟觸動了奧巴馬政府走向確認《捍衛婚姻法》違憲的壯舉。溫莎獲悉奧巴馬的決定後表示﹕「太偉大了！」

維護人權不遺餘力的美國左翼組織「美國公民自由聯盟」（ACLU）執行主任安東尼．羅米洛（Anthony D. Romero）表示，把《捍衛婚姻法》當成違憲，可說是奧巴馬政府向前邁進的一大步，也是對同性戀運動的一個引爆點（tipping point），它必將對《捍衛婚姻法》以及更廣大的社會議題產生無遠弗屆的影響。有意參加二零一二年總統大選的幾位共和黨領袖對奧巴馬的決定並未作出反應，可能意謂同性戀問題不再是爭議性議題。




可望選出同志總統

有些社會學家認為，由於大眾文化和時代潮流幾十年來越來越少對同性戀採取誣蔑、歧視和刻板描述，而使得同性戀運動的成果比民權運動和女權運動還早獲得。儘管同性婚姻的合法性仍有一段漫漫長路要走，但許多人皆抱持樂觀態度。前美國總統卡特甚至認為美國已準備好選出一位同志總統。卡特也許過度樂觀，但白宮二月二十五日宣布將任命同性戀傑樂米．柏納德（Jeremy Bernard）出任白宮社交秘書，協助第一家庭操辦白宮國宴、音樂會及其他活動。白宮社交秘書一向由女性擔任，第一夫人蜜雪兒已換掉兩位社交秘書。四十九歲的柏納德是白宮有史以來的首位同志社交秘書。同性戀已做了白宮社交秘書，卡特的預言實現之日還會遠嗎？


本文原載：《亞洲週刊》二十五卷十期 (2011-0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