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樣的場合,BF不會完全是你的。像兩截鐵軌間因冷縮熱脹預留的細縫,場面開始失溫的時候你得聰慧地適時讓出通道,讓他「划」過去,用他們習慣的語言邏輯言不及義地把場子炒熱。
「小瀚、廷,還有這是小瀚他BF。」「你好。」點頭問好坐下來,發現包廂大了些──也可能是,空調太強了吧。
「那,這是Rex。」聽見自己的英文名字,我站起來微笑,點一點頭。
「Rex?R、A、X?」
「不是,是R、E、X。」
「念起來都一樣啊有什麼差別。」
「哈、哈。」我苦笑。
「不太好念耶,你沒有中文的綽號嗎?」
「啊我知道啦,就把『sex』的『s』,改成R,這樣就好記了。」
「好色喔。」「滿冷的你。」
「哈、哈哈。」這兩個人逕自唱著雙簧,我只傻笑。
在那樣的場合,BF不會完全是你的。像兩截鐵軌間因冷縮熱脹預留的細縫,場面開始失溫的時候你得聰慧地適時讓出通道,讓他「划」過去,用他們習慣的語言邏輯言不及義地把場子炒熱。
之後,BF又可以在最不驚動四座的情況下偷偷坐回你身邊,趁同看一冊歌本的時候在耳旁偷啾一下,算是補償。為免遭白眼而下的苦心啊,我抬頭偷瞥小瀚他BF一眼,「是過來人了啊。辛苦。」心裡這麼想。
壞就壞在那天出來第一首我點的歌是盧春如的《我不是他》。作為讓陌生人認識自己音質的初試啼聲曲,它不必飆高音、免了分岔破音的危險,技巧也不高難到足以技驚全場的霸氣,是一張不失禮的安全牌。
「我不是他,我是我。此刻你握著的手,和他的不同。我的眼睛 嘴巴 耳朵,你認清楚了沒有。我的名字,你能否別再喊錯?」
那個和朋友笑鬧著的我的BF小熊,轉過頭的時候眼裡一道怨念射過來。我打個哆嗦、接到了,可是副歌,進來了──
「我、不、是、他~我是我~請不要在我臉上找他的笑容──那個照片裡的女孩,她已經離開很久,愛你的人現在是我──我知道你還……想他,可是,我是我。可是……我是我──!」
我可以對天發誓一萬次說這歌詞絕對不是我的心情。問題是我們之前幾天才為了他那個同居一年多的前B狠狠吵過。他說他們絕對不可能復合了我不是不信而是他並不知道自己無形中洩漏了自己對他有多少殘存的眷戀。我在電話裡安靜了好久,好久。
憶故人、抒愁緒,悼舊情,慟逝誼,KTV不如想像中能為情緒治療略盡心力,唯有大聲、唱。在耗盡喉力拼吼抵達高潮後,是不知為何而來的隱隱空虛。
「你不要以為我們都在聊天喔其實我們都有在聽,你唱的真的不錯,」另一個接腔:「小熊你BF滿厲害的捏。」
「……啊沒有啦沒有啦。」我搔搔頭。
「是不錯啦。」小熊從嘴裡噴口煙出來,沒看我:「就是比我差一點,缺少感情。」
還沒說完歌就來了,忘了是徐懷鈺還是蔡依林,《妙妙妙》、《怪獸》還是《Show Your Love》,快節奏勾得那三人坐不住,衝到電視前又叫又扭。
螢幕上逐字變色的歌詞,講求音準和合拍。尾音被截斷,情緒被切割,歌詞被拼音誦念,一首原本點來借題發揮的歌曲,就這樣被分食殆盡。憶故人、抒愁緒,悼舊情,慟逝誼,KTV不如想像中能為情緒治療略盡心力,唯有大聲、唱。在耗盡喉力拼吼抵達高潮後,是不知為何而來的隱隱空虛。(所以澎大海續壺速度方能如此快速。)
——那麼,我是真的、真的不曾把情感灌注在歌聲裡,以致小熊用「歌唱機器」來形容我?不,我想不是的。倘若我的聲線質地如此薄脆平板得不曾承載過一絲感情的重量,那麼那首《我不是她》,就不會成為回程路上冷戰的藉口。
「你真的,想太多了。」我說。後座的小熊沒有抱我,深夜的冷風從我們身體之間的縫隙呼呼吹過。
我不知他聽見沒有。而那一瞬,該死的,我幽惚想起那段,關於中潭公路的記憶。
(下期待續:【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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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邵祺邁交友檔案 歡迎指教分享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