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她是香港第一個在眾目睽睽下揹着「同性戀」進入集體意識的名人。在相對純真的年代,這三個單刀直入的字帶點醫學術語色彩,在諱莫如深的娛樂版出現,頗有啟蒙效應。
在相對純真的年代,這三個單刀直入的字帶點醫學術語色彩,在諱莫如深的娛樂版出現,頗有啟蒙效應。
禁果被摘下,但沒有成為廣被接受的時鮮,迄今報刊提到男男結伴或女女把臂,仍然藏頭縮尾,一百多年前王爾德(Oscar Wilde)不敢說出名字的愛,依舊卡在喉底。「基」也好「酷兒」也好,落到普羅大眾口中都是一種迴避,躲開和禁忌的正面衝突。新近盛行的「斷背」則大搖大擺 借潮流之名逍遙,且因為與「斷袖」有一字之緣,莫名其妙和沒有什麼人記得的歷史掛了勾。
表象摩登,骨子裏一點進步也沒有──你看大報小報的記者,這幾年在何韻詩身上浪費了多少筆墨?兜兜轉轉問來問去同一件事,查根問柢的咬着不放,當事人既沒有以「與你何干」作回應的勇氣,也不敢大方說「是」。這麼昭彰,連「呼之欲出」都超越了,怎麼雙方都還當讀者智障,樂此不疲遊花園?
杜娟最美麗的時候我還未懂事,後來翻閱過期的《南國電影》,很為《山歌姻緣》的採茶姑娘曾經擁有燦爛的青春感到吃驚。比號稱小野貓的鍾情更熱情奔放,擔綱一部根據依達小說改編的《儂本多情》,直覺與莎岡(Francoise Sagan)的《日安憂鬱》(Bonjour Tristesse)有點相似。
也可能是我的穿鑿,沒見過世面,引證範圍狹窄。杜娟可完全沒有珍茜寶(Jean Syberg)味,雖然其實如果那時拍港版《斷了氣》(A bout de souffle),她不失為女主角的適當人選。
印象奇深的《邊城三俠》之前,另演過兩部大製作。百花爭艷的《紅樓夢》,寡歡纖柔的樂蒂是林妹妹的當然人選,她是柳絮旁太健美的紫鵑,葡萄浸出來的酒渦擱在瀟湘館,活像老太太賞了外孫女一件稀奇的洋玩意。
輪到以小青身份傍着林黛的白素貞,毫無疑問主僕在體形上非常相襯,眼線的粗濃也不相伯仲,相依相伴倒又有種穩如磐石的呆滯,走起路來像殷勤為雷鋒塔打地基。許 仙還要是趙雷,神話故事以這樣的斤両傳世,不期然教人想起杜十娘怒沉的那隻百寶箱。
沒有想到的是,榮任女主角的兩位先後自殺,戲裏不離不棄為她們跨刀的也跟着步上後塵。她們在片場等打燈的時候,一定不曾互相比較筆記,否則醒悟原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肯定不會把自己那一本的繞舌程度看得太嚴重。信心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聽起來殘忍,但一個人不自救,難道等天使伸出援手?
當年報導杜娟死訊的直腸直肚,大概是逼於無奈,一切太明顯,沒有轉圜餘地,否則以我們對逝者已矣的包容美德,應該會放她一馬。
陳百強和羅文的性取向,不是一直沒有人提起嗎?或者說到底也是性別歧視,《花花公子》和《龍虎豹》見怪不怪的艷女肉搏搬進日常生活比較自然,男身妖精與同性打架太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