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Sep 2008

兔子/兔兒爺/兔兒神

中國大陸的同志朋友們,你們有幸在今年農曆八月初五中秋節這一天,第一次獲得政府法定的假日休假。非常非常有的說道說道。比如,霸權和弱勢,比如,傳統和革新。

相對於西方文明的強勢,無論我們自己為我們的文化我們的文明自豪也好,驕傲也好,復興也好,回歸也好,寫漢字說中文的這種文明,如今是邊緣,是弱勢,人口早就是大國,文化依舊是小眾。

我如此的脫口而出,可是無根無據的信口開河?最簡單的證據,舉手之勞的證據,就是這一統天下無敵手的所謂西元(台灣漢語翻譯)公元(中國大陸漢語翻譯),來自西方,起點依據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基督誕生之年,成為紀元紀年的全球性世界性的標準。

而我們自己老祖宗的那個帶皇帝佬兒大名的「皇曆」,皇恩浩蕩頒布曆法的皇帝沒了,皇帝被推翻了,皇帝被趕出皇宮了,共和了,人民了,公元了,只好改個名兒,改叫農曆,或者陰曆。即算是最中國化的日曆月曆年曆設計,西元公元,永遠都是占據第一位的地位,自家土產的農曆或者陰曆,永遠都是小字體,乖乖地呆在第二行第二排的位置。

很有像徵意義,是吧?

我都有說,也是從我的思想導師那兒偷來的說法,身為同志,身處異性戀霸權的現今人類社會,我們同性戀的邊緣弱勢小眾的處境,跟這個西方文明VS東方文明,很有的一比。

和中秋節一起,增設為國家節日的,還有端午節,加上清明節和春節,一並稱為四大傳統節日。「如歌」專欄,已經寫過一次端午節了,跟我們的中國同志傳統,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哦,哈哈,猜一猜,是哪一篇?現在,就來寫中秋節,談談我們中國的同志傳統吧。

以前的中國男同志,被人叫做兔子,時常,也自稱兔子,或者彼此互稱兔子。這樣的表述很不嚴格,尤其以學術標準看來,很不合格。「以前」?100年前,還是1000年前,多久以前算以前?「中國男同志」,本身就很含糊的說法,概念很難定義闡述,也許 ,有同性性行為,沒有同性性身份?套在以前的中國身上,更是西裝革履跟長衫馬褂不搭界一樣。

最不及格之處,是沒有來歷,沒有出處記載,沒有前因後果,為什麼被人叫做兔子?

我上網一查,出來的網頁,可說都是語焉不詳,列出來的理由有:

1、《木蘭辭》有雲:雙兔傍地走,安能辯我是雌雄?

是哦,依據最粗淺的肉眼觀察,我們的老祖宗已經發現,在第二性徵體型往往雄壯雌弱的動物世界,兔子是個少見的「例外」,雌雄體型之別,不是那麼一目了然。嘿嘿,比較符合我一貫的性別顛覆之說哦。

2、雄兔和雌兔交配,也可以和雄兔交配,只是和雄兔交配不會受精。

很臉紅的是,我自己沒有這樣的動物學知識。為了求證,只好拋開同志不同志,純粹查動物學中,對兔子的生殖生理學的描述,居然所言不虛,真的是兔子發情交配期司空見慣的常規,每一只雄兔,都可能發生雄雄交歡,真是這樣。

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中國的平民百姓,目力所及的家畜家禽,也就兔子才擁有,這獨一份的雄雄交歡例外,用來套在男男相悅,倒也是名副其實,名至實歸,誰都沒冤枉。

俺在這兒瞎估計,應該是先有了民間自發的來自生活的說法,凡夫俗子們把男男相悅的男子,類比成雄雄交歡的兔子,然後才是文人雅士,硬加塞擠進來,添油加醋,演繹出上天入地的神話仙話。

比如大名鼎鼎的大才子袁枚,他自己,就是女男通吃的風流才子。他的筆記小說集《子不語》,第十九卷中,講了這麼一件故事:

兔兒神
  
國初,御史某年少科第,巡按福建。有胡天保者愛其貌美,每升輿坐堂,必伺而睨之。巡按心以為疑,卒不解其故,胥吏亦不敢言。居無何,巡按巡他邑,胡竟偕往,陰伏廁所窺其臀。巡按愈疑,召問之。初猶不言,加以三木,乃雲:「實見大人美貌,心不能忘,明知天上桂,豈為凡鳥所集,然神魂飄蕩,不覺無禮至此。」巡按大怒,斃其命於枯木之下。

逾月,胡托夢於其裡人曰:「我以非禮之心干犯貴人,死固當,然畢竟是一片愛心,一時痴想,與尋常害人者不同。冥間官吏俱笑我、揶揄我,無怒我者。今陰官封我為兔兒神,專司人間男悅男之事,可為我立廟招香火。」閩俗原為聘男子為契弟之說,聞裡人述夢中語,爭醵錢立廟。果靈驗如響。凡偷期密約,有所求而不得者,咸往禱焉。


與其說是「陰官」封了這位不走運的男男性美的暗戀者為「兔兒神」,不如說是我們老祖宗中的「凡夫俗子」,他們的日常觀察,發現了兔子中不分雌雄的雄雄交歡,借兔子之名,稱呼男悅男之人。


每逢中秋供奉同志的守護愛神

回到中秋節的話題,我們中秋拜的月亮,仙話中的月亮瓊樓玉宇中,陪伴寂寞嫦娥的,正是搗藥的玉兔。到了北京的民間,民間有疾,民間有瘟疫,心地善良的玉兔,日夜不停搗藥的玉兔,算是也有醫藥背景吧,是可以下到凡間,走街穿巷,治病救人的。傳說歷史更悠久的月宮玉兔,搖身一變,成為民間敬奉的「兔兒爺」神。
盡管我自己是同志,我也一直相信,我們中國擁有非常豐富多彩的男男相愛男男交歡的傳統。但我情願相信,打扮可以不男不女忽男忽女,身份雌雄難辯的「兔兒爺」「兔奶奶」,跟「專司人間男悅男之事」我們同志的專屬神袛「兔兒神」,是並行不悖的共生共存傳說。

反過來說,我如此通情達理知書通理,體諒男女老少的喜聞樂見,可強勢霸權的異性戀男權社會,何時心平氣和地公平對待過我們的同性之愛同性之情同性之性?

我們自己古典文明中,如此悠久如此豐富的男男相悅,男男交歡,男男愛情,每每被掌管話語權的異性戀霸權,做如下處理:

第一、忽視輕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不與記載;

第二、實在是躲都躲不過去的歷史真實,實打實的男男故事,就拼命掩蓋 ;

第三、實在掩蓋 不住了,記載起來,掌管話語解釋權,非要站在異性戀的立場,用異性戀的眼光,拿異性戀的標準,來弱化同性色彩,削弱男男相悅的內容;

第四、同志故事,同志人物,同志事跡,在流傳的過程中,被異性戀者篡改和修飾,千方百計將非同尋常的同性愛情,偷梁換柱,變成異性戀愛情的陳腔亂調。

佚名作者的《滄海拾遺》殘本,其卷二十九也記載了一個男男相悅的故事,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男男愛情,經歷戰亂生離死別的男男愛情,銘心刻骨的愛情,失而復得的愛情,更浪漫,更感人肺腑。海枯石爛的思念之時,男男情人祈求的神袛,就是治病救人的月宮玉兔。

和中秋節貢奉的兔兒爺,有一模一樣的來歷,其實就是同一座神,我們同志的守護之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