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刻,我知道,今生今世,就是他了。」李老师说话言语精炼,铿锵有力,虽已年近花甲,但素雅着装中仍可见时髦之处。他说,他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喜欢在细节上能打动我丶吸引我的人和事。而阿齐,就是这样的人。」
那封20年前的情书,将两颗纯真的心紧紧地系在了一起。
20年前的一封信,换来一生共度
上个世纪80年代的校园,青涩而疯狂。在同学眼中有点特别的阿齐,不喜欢将衬衣束在西裤中,一头帅气的长发飘在脑后。
「那个重庆来的老师,太有魅力了,你应该去听听他的课……」1988年3月,正在成都某知名大学读大三的阿齐,第一次听到了李老师的名字。
第二天,阿齐早早地来到中文系教室。阿齐说,那时的他,只是出于对知识的渴望,但没想到,却收获了一生的幸福。当同样不将衬衫束在西裤中的李老师夹着书走进教室时,阿齐突然有一种被幸福击中的感觉。听着李老师激情澎湃的畅谈着「自我理想放飞」和「精神解放」时,阿齐血脉喷张,满目泪水。「现在的人,很少有因为见到一个爱慕者,而激动的流泪;也很少有因为欣赏一个人的才华,而用尽一生去追随了」,阿齐说。
李老师当时是重庆某大学中文系的优秀讲师,受组织器重被派到成都交流半年。期间,要在阿齐所在的学校讲课2个月。此后,只要有李老师的课,阿齐就会翘掉自己的专业课,早早地偷跑到中文系的教室,占好第一排的座位。而当李老师到其他学校讲课时,他也会神奇般地出现在那里。其实,阿齐第二次去,李老师就已经注意到这个气质不凡丶颇有个性的少年了,「只是在其它学校也能看到他,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但是,半年里,他们没有讲一句话。是李老师回到重庆后收到的那封信,将他们的心,连在了一起。如今,他们还保存着这封已经发黄的信件。
「我来自农村普通家庭,但我觉得自己的未来会不一样,会有发展……我是学工科的,但我很仰慕先生的学问,希望能和先生保持联系。希望先生不要见怪……」,李老师戴着老花镜,从头到尾将信认真地读了一边,嘴角微微上扬。
后来,他们将这封信的落款日期──1988年11月27日,定为他们的「结合日」。
婚后的日子,他的「专用枕头」总是泪痕斑斑
1988年底至1990年9月,李老师与阿齐通了近100封信。信的内容从生活琐事,到人生理想,再到真情告白。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书信已丢失大半,其中包括让李老师甚是心痛的『告白书』:「我很喜欢先生,不同于友人,胜似夫妻……」,李老师还记得,那封信中,有这样的文字。
1990年10月,阿齐来到了重庆。同年12月,他们住在了一起。「我告诉他,我会结婚的,未来的路不好走,但他很坚持,让我很感动」,李老师说,阿齐这辈子,从没有说过一句后悔的话,这让他想起了他们最近去看的电影《变形金刚2》中的一句台词──「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不会后悔那天上了你的车」。
「住在一起的日子,就是一对夫妻」,李老师说,「那段短暂的日子很平淡,没有特别的事,只是觉得阳光比往常灿烂,生活有了奔头。」可好景不长,1991年初,李老师结婚了,搬出了他们的二人世界。「他那段时间很痛苦,我倒觉得还好,因为我相信,他会回来的」,阿齐说。
李老师的婚事是家人安排的,在阿齐的劝说下他没有再推脱。婚后的一年里,李老师每周都会去阿齐家里住一夜,但又总是彻夜难眠。「在我的记忆中,那段时间,我给他买的『专用枕头』总是泪痕斑斑,洗都洗不掉。」也就在那一年,李老师的妻子生了一个女儿。李老师给女儿取了个很男人的小名,叫「雄雄」,这是阿齐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1992年底,在李老师的一再坚持下,他与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那个时候,离婚是件大事,母亲为此同我冷战了2年之久,学校领导也找我谈过多次。我只是说,不合适就不在一起」,李老师坦言,自己很对不起妻子,但这是一个他必须要做的选择。
他至今还记得,办理离婚手续后的两天,妻子一直都在撕心裂肺地吼叫着,直到最后全身乏力,满面横泪地躺在床上,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如一个男人吗?」说完,用被子蒙住头,默默地抽泣。
「当时我心如刀割,可又无从解释和安慰,只能在心底说对不起。我不祈求她的原谅,我也没资格让她原谅,只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真正爱他的人」。李老师对于前妻,不愿再多说什么。后来还是阿齐告诉我,李老师的妻子2001年再婚了,从那之后,李老师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只是偶尔会接到前妻打来的电话,问雄雄的学习情况。有时,还会问他好。
离婚后,女儿的抚养权判给了李老师,作为「单亲爸爸」,他要担负起抚养女儿的重任了。「这对我来说,太难了」,李老师说,在那个时候,他最信任的人,就是阿齐,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就让我们两个男人一起抚养雄雄吧。
我的女儿叫他「雄爸爸」
1994年国庆,3岁的雄雄第一次见到了阿齐,并称呼他「雄爸爸」。从那以后,她开始了和2个爸爸的生活。
此前,李老师的父母已经知道了儿子的「秘密」,老两口勃然大怒,声称要「断绝亲子关系」。「我没有再退缩,因为我知道,阿齐会在那里,他一直会在那里。有了他,我就有了全世界」。李老师说,阿齐很喜欢雄雄,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20年过去了,阿齐始终没有结婚。
「他的父母来闹过,也给我下过跪,但阿齐很坚持。这一点,其实我并不很赞同」。李老师说,他这辈子欠的债,太多了。
「没他说的那么严重,我父母现在挺好的。上个月来重庆,还带雄雄出去吃了肯德基。」说到这,阿齐有些不太自在,一个劲地摇头,招呼坐在他身后的雄雄回屋写作业。
2004年,李老师和阿齐卖掉了位于重庆沙坪坝区的房子,并在江北区买了一套3居室的住宅。俩人去售楼处登记的时候,将雄雄的名字写在了第一个,然后是阿齐和李老师的名字。李老师说,他坚持要将阿齐的名字写在第一个,但阿齐一直反对:「万一我们走了,有遗产纠纷怎么办?」李老师埋怨说,雄雄现在被阿齐宠得都听不进他的话了。
去年11月27日,是李老师和阿齐的20周年纪念。李老师提前下班,为阿齐和雄雄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他们的「结合日」。李老师开玩笑说,他们想今年去欧洲旅游,如果可以,就把结婚证给补了。
在被问到「你们这20年中的感情故事」时,李老师和阿齐笑了很久。他们认为他们的感情故事就像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没人会爱听的。
对话雄雄:我的爸爸们关系很好,和一般夫妻没有两样
在采访李老师和阿齐的整个过程中,他们的女儿雄雄一直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不时咯咯地笑起来。雄雄说,这些故事,她已经听了无数遍,但每一次,她都会被感动。
雄雄今年17岁,即将步入高三。面对临近的高考,雄雄显得很有信心。「我比一般的孩子成熟,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问: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故事的?
答:忘记了(笑)。我感觉从小就知道他们的事情。我会经常问他们认识的过程,感觉很有意思,但每次听完,又都会被他们的爱情感动。
问:你的同学和老师知道吗?
答:不知道,他们问我妈妈,我说父母离婚了,我跟着父亲。现在单亲家庭很多,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不过奶奶总是对我叹气说:「造孽啊,造孽啊」,不过我告诉她,这是他们的自由。每当这时,奶奶都会说:「小屁孩子,你懂什么。都被阿齐惯坏了。」
问:阿齐对你怎么样?
答: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把他当爸爸了。小时候,都是阿齐送我上学,而且还以「舅舅」的身份,去学校开家长会。他就是我的爸爸。
问:你觉得你的生活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吗?
答:不一样,我有两个爸爸(大笑)。
他们很尊重我自己的想法。我高一的时候早恋,被老师拉到办公室批评,很难过。后来告诉雄爸爸,雄爸爸说,早恋是很自然的事情,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当时简直就把他当神了(大笑)。后来,我和那个男的分手了,我觉得他太幼稚。我比一般的孩子成熟,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问:马上开学就高三了,学习紧张吗?
答:恩,累死了的,好多作业。
问:谁辅导你功课比较多?
答:爸爸。雄爸爸工作比较忙,爸爸在家的时间比较多,所以有时间辅导我功课。不过,对我的学习雄爸爸要求很严格,他说女孩子一定要多读书,不要靠男人。
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答:他说对了一半(笑)。我要靠自己的能力,但我也希望找一个比我能力更强的男生。
问:他们的关系没有法律和社会的承认,你怎么看?
答:干嘛要别人承认啊,我承认不就可以了。就像上次我买了件衣服,爸爸们都说不好看,但同学都说好看,我就很高兴。我又不是穿给爸爸们看的。
问:你有了男朋友会怎么介绍你的爸爸们呢?
答:没想过。我想我会事先告诉他的。
问:告诉他什么?
答:说同性恋自古就有,很正常的。我的爸爸们都是好人,他们关系很好,和别的夫妻没有两样。
问:他万一不接受呢?
答:那我就不要他。这说明他不够喜欢我,或者说他不是个宽容的人,这样的人我为何还要和他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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