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Apr 2007

李光耀:我们没有选择,同性恋不是犯罪行为

新加坡开国元老李光耀日前公开对同性恋以及新加坡的同性恋法律发表自己的看法,引起各界瞩目;路透社随后即时与他进行专访,希望了解他是否认为新加坡禁制同性性行为的法律应该被废除。

以下是李光耀在与人民行动党青年团的对话会上所发表的言论看法,以及接受路透社访问的内容记录;有关访问已经刊登在世界各地多个地区的媒体和报章上。


2007年4月24日
路透社访谈记录


路透社:好吧,谈谈同性恋。你在上周末与人民行动党青年团的成员举行对话会。你知道我们会检视《海峡时报》有关你的报道的潜词用字。你似乎表示了要废除同性恋罪刑的意愿。然而,内政部去年底重新审视刑事法典时,他们并没有那么说。你认为在新进的新加坡大都会里,(你的)政府会愿意让两名男性间的同性性行为合法化吗?

李光耀:我不是政府政策的负责人,我只是一个内阁资政。我的儿子成为总理时,他希望让大家清楚地知道,我不会决定政策。我只是一名资政。我所能贡献的,是一个资政所能给予的。所以,我发表自己的看法,他们作出决定。

我刚收到一份定期寄给我的剑桥大学杂志《康河》(The Cam)。在最新一期的杂志里有一篇文章,讲述同性恋已经或多或少,成为剑桥生活、甚至是剑桥文学体系的一部分。我不知道情况是否确实如此。但我的意思是,他们有文件,不、不是文件,而是关於这些相关的人的书籍、照片。我很惊讶没有看到约翰·梅杰(John Major,另译马卓安)的照片,因为他是个相当著名的、有那种倾向的人。可能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他们不希望写一些含有偏见的,或他们无法证实的内容。这说明了美国人是如何推广同性恋,而接着下来是欧洲人,进而推展到全世界。而且他们也说,看吧,我们必须顺应这个世界,我们不应该把这回事当作是不存在的。我想回教社会应该不愿意改变。

路透社:当然。

李光耀:我相信过一段时日,佛教和印度教社会可能会比较愿意包容……但是内政部……它……他了解……一般老百姓的心态,而我们也不希望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违背这种心态……人民的(心态)。

路透社:当然,你说你们现有的政策是:我们不要把同性恋当成一种生活方式加以提倡,你知道,有时你们会禁止同志活动或同性恋影片,不过……

李光耀:我们并不会提倡这个。

路透社:没错。

李光耀:而我们也不会让新加坡成为东南亚的先锋。

路透社:对,对。

李光耀:我们会跟着世界的脚步,稍微缓个几步。

路透社:但你是否有考虑,我的意思是,你说最终应该让这样的行为不再是违法的行为;我们这么说,是否理解正确?

李光耀:对此我终究是不能插手的。但我会这么说,如果这是整个世界的发展趋势,而新加坡是这个环环相扣的世界的一部分,那我的看法是,除了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我不认为新加坡有其他选择。他们告诉我,同性恋者是一群很有创意的写作人、舞者、等等等,而这大概有一半是真的。这其中,是有一些圣经的依据的;如果我们希望拥有创意十足的人,那我们就得忍受他们的一些个人习性。只要他们不会影响一般老百姓。




2007年4月21日

李光耀与人民行动党青年团团员对话会的节录。对话会在新加坡最新、最流行的夜店圣占姆士发电厂(St James Power Station)的Dragonfly Room举行。

问:资政午安。您刚才提到消除差别待遇和环球化趋势的课题,对此我有一个简短的问题。我是来自后港的陈仙凤,是个剧场导演,因此我的问题与审查制度有关。资政,我最近写了一个计划书给滨海艺术中心,是关於一个以钟爱宝(Annabel Chong)为蓝本的剧本《251》。我很高兴计划书通过了,演出能够顺利进行。剧中大部分的剧情都获得保留,只有一句台词「一切伊始即是身体」这五个字被删除;对此我很乐意依从。但我的问题是,在未来的20年里,我们的审查制度该往什么方向走?未来的20年内,审查制度应该有什么样的范畴或禁忌?谢谢。


李光耀: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不知道世界会怎么发展。我们总不时地适应着这个世界的发展。我们不是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社会。我们受英文教育。我们对所有来自英语这个语文的影响保持开放的态度。我们也接受中文、马来文教育,学习我们的母语,我们四处游历,别人也从其他国家来到这里做生意。所以,如果你把今天的新加坡,跟五十年代、六十年代或七十年代的新加坡比较,肯定不同,因为你会调整自己,适应这个世界、这个现世。

所以,当内阁在讨论要不要让癫马(Crazy Horse)来到新加坡的时候,引起了强烈的反对声浪。所以,我表示了我的意见。我说:「你们看,曾几何时,新加坡人看的是针孔黑箱电影。你知道的,那种付个一角钱,转动手把,望进一个小箱子里,看中国大戏的那种。今天,他们去巴西、去牧女游乐园(Folies Bergere);我的意思是,这一切已经不再有意义。」

我说:「让它过关吧。」他们说:「不行,我们必须阻止这个、阻止那个。」

我说:「你们要不跟随世界的脚步,成为世界的一份子,要不就会发现自己变成世界一个不合时宜的、不切实际的、难以理解的附属品。」

但与此同时,一切都没问题吗?一切都可以过关吗?我说:「不是这样的。」你看看天主教会,他们存在了两千年,他们有一些禁忌。就拿他们最受争议的禁忌──避孕的忌讳来说,你在报章上看到这样的报道:「菲律宾妇女要避孕。」结果受到意大利人和罗马人的嘲笑,但他们的生育率比新加坡还低,而会造成这种情况,还不是是人为的。

那么,这条(禁忌)是不是就没有用处?不,我不这么认为。教会说,我宣告这是不好的。但是如果你这么做,你就会知道,你正在做的事情,是当权者在经过仔细思量后,认为不对的事情。你可以推翻这个想法,这是你的决定,你就去做。但我想,同样的,我们必须为社会做出一个决定,想想这么做的长期影响是什么,如果禁止了,是否可行,如果行不通、被人嘲笑,是否有害?是应该顺应它自然发展,还是应该对它说「不」,被人在一旁偷偷摸摸地取笑,究竟哪一个比较好?你得衡量两者间孰轻孰重。

就拿同性恋问题来说吧,它在全世界,包括美国都会挑起人们的情绪。对於同性恋倾向是否与生俱来,我请教过医生;如果这是真的,是因为基因任意传送的天性使然,而你也无法改变它,那我们为什么要将它视为一种违法的行为?

但是,各地的社会都对它有强烈的压制力量,基督教、回教、印度教及华人社会都会把同性恋行为当成离经叛道。不过,它真是如此吗?它只不过是一种基因变异造成的。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我想,我们以很实际的方式,去调整心态来看待这个问题……不要突然作出改变,颠覆人民长久以来对何为适当、何为对错的认知,与此同时也不应像马来西亚的道德警察那样,随意闯入别人的私密空间,说他们在「幽会」(Khalwat);那其实不关我们的事。所以,你应该采取一种实际的、务实的态度,去面对这个在我看来,是现今时代和环境无可避免的一种力量。

维文医生(新加坡社会、青年、发展及体育部部长兼新闻、通讯及艺术部第二部长):这么说来,我们的家庭,和新加坡未来的家庭价值观应该如何定位?

李光耀:那要看你要怎么灌输这些价值观。你知道,天主教会是这么说的:「如果你把你的孩子交给我12年,我将让他成为永远的天主教徒。」我认为情况就是这样。学校不可能取代和承担父母自己所应该尽的责任。无论走到哪里,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而且我认为,每个社会、每一对父母都应该决定,他们要灌输给自己的孩子什么样的价值观。因此,在早年,你是什么样……如果你是天主教徒,你会想要把孩子送去天主教学校,或一间会把某种价值观之类的教给你的孩子的学校,确保他们不会结交一些可能让他们染上某种恶习的朋友。但是,一旦他们长大成人,在他们青春岁月快结束前,他们会接触这个社会、受到这个社会的影响……但他们在内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道德的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