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Apr 2007

初唱。

想來我的第一個BF該是第一個在我面前落淚 的男人。

在濃如膠漆的愛情面前,誰有資格退卻與不安呢?不知名的蟲子飛進嘴裡,兩人哈哈一陣狂笑,不知道哪來那樣多的亢奮可以揮灑。如果說人們的一生只容許 徹底綻放一次,我想我的那次是在很早的時候,給了阿偉。
背景音樂是張學友《最後一封信》,他談著前B、唯一交往過的男人,說著閉起眼,任眼淚 奔流。

看他這樣我也慌,不知哪來的靈犀,我用嘴唇把它們吻掉,然後我們做了第一次,在交往了三個月之後。

那也是我第一次和喜歡的人做愛。我們吻著、擁著、說著話,一直到窗簾縫邊微微透出天光才睡。十七歲,高三。第一次動情,第一次戀愛,第一次半夜翻出宿舍高牆當壞小孩。

也是第一次無照駕駛。阿偉,大我兩歲,夜間部大學生,醫院大夜班系統工程師,自食其力可是做得多吃得少。住著的套房牆角幾箱保久乳不動如山堆著,說是同事怕他營養不良扛來的。他騎前任留下的迅光一二五,後來被偷了改騎紅色飛羚一○○。那時候還不用戴安全帽。

白天,阿偉總窩在房裡呼呼補眠。而一個星期會有一天,他休假我翻牆,從宿舍一路翻出校門,在馬路邊等他來載。某天朝會上教官說警衛室伯伯時常一早看見桌台上幾只清晰的翻牆腳印總有一天要徹查到底,我沒怎麼怕被抓還依然故我的原因一個是快畢業了皮厚,二是猜想同行道友應該不在少數,管他哩。

我和阿偉想來也好似並沒有經過所謂的「認證手續」就有默契地知道彼此是一對一的交往進行式。那次的性關係不過只是張通行證,表示之後可以變本加厲地繼續火熱。記得是看了場電影出來,中華路日新戲院,片名是《活著》還是《金錢帝國》,照例對街潭子臭豆腐宵夜,心裡滿滿的像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站在路邊。

約莫是十一點多了那時候。阿偉想了想叫我上車,沒有終點地那種騎法一路馳騁而去。

要去哪?沒有騎往我熟悉的他家的方向,眼看路面漸寬、人煙燈火漸少,即使是住在台中時間不算短的我也不禁陌生,不禁問。

要不要去日月潭?

「日、月、潭?」離台中近百公里路,我們、我們騎的是摩托車欸。

──可是,在濃如膠漆的愛情面前,誰有資格退卻與不安呢?轉念一想又興奮起來:好啊好啊,你知道路啊?

「嗯。」周遭很安靜的緣故吧,即使阿偉加足馬力一路奔馳,我仍能清晰地聽見前座的他說著的一字一句。不知名的蟲子飛進嘴裡,兩人哈哈一陣狂笑,不知道哪來那樣多的亢奮可以揮灑。如果說人們的一生只容許 徹底綻放一次,我想我的那次是在很早的時候,給了阿偉。
多年以後,那香味竟成為我回憶阿偉的唯一線索。而《說時依舊》在那之後便很少再唱。
我們一路把會唱的歌傾巢唱出。阿偉氣弱,聽的時候比較多,有幾首歌我聽他唱,唱完的時候伸進他衣服下襬拍拍他的小腹,算是鼓勵。

阿偉知道和他交往之前我正無可救藥暗戀著班上一名男同學。我告訴阿偉那個情境的主題曲是《說時依舊》。如果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後,我和那人在路上不期而遇,那旋律該會嘩一下奔流出來。

重逢無意中,相對心如麻,
對面問安好,不提回頭路,
提起當年事,淚 眼笑荒唐。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愛過你,
說時依舊淚 如傾,
星星白髮又少年,這句話請你放在心底。
不要告訴任何人你往哪裡去,
不要不要跟我來,
家中孩兒等著你,等爸爸回家
把飯開。


阿偉說他不會唱。我只好逕自哼著,中途阿偉卻突然加進來。我有點驚訝、抱緊他,才回念想到:阿偉這樣纖細敏感的人,是擔心歌詞會成為我和他兩人結局的預告吧?我陡地心疼起來。

我們終究沒有到達日月潭頂端,只在某個小潭岸邊靜靜看著湖面幾分鐘,輕握了一下手,就折返下山。沒有再唱歌,是累了還是夠了,心裡踏實得不能再多。阿偉換手讓我騎,自己靠在我的肩膀上,時而睡著時而醒著,笑我技術真差。

回到台中市區天正好濛濛亮。市場攤子擺 出來了,我們直奔阿偉的小窩,洗過澡他的手臂枕著我的頸凹,我弓著身軀像嬰兒,聞著兩人身上散發一樣的沐浴乳香。

多年以後,那香味竟成為我回憶阿偉的唯一線索。而《說時依舊》在那之後便很少再唱。

我學會了當時剛進軍台灣、尚未改回本名王菲的王靖雯,第一張專輯《謎》裡的《我願意》,唱給阿偉聽。其他六天見不到阿偉的日子,宿舍餐 廳吃過晚飯,走過偌大無人的集合場,總要不禁開口唱。

「恨不得立即朝你狂奔去,大聲的告訴你──」月光靜靜撒下來,方圓遠近無光也不覺得黯然。不需名目的勇敢,只因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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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邵祺邁交友檔案 歡迎指教分享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