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得出來他很雀躍。難得到公司等我一起晚餐 ，他衣著神情彷彿趕赴盛宴般緊張。自助餐 價錢便宜、菜色多，他可以臉不紅氣不喘掏錢搶先付賬，然後天外飛來一筷從對面挾走我盤裡的食物。裝親暱，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自助餐 是排列組合的極致表現。咕篤咕篤的滷豆腐和隔壁排的蔭豉蚵豆腐是近親，第三排的韭黃牛肉和最末端遠遠一角的干絲韭黃根本系出同門。

就別提糖醋排骨和椒鹽里肌了，除非已被前人掃淨，否則你也必然能夠找到椒鹽排骨和糖醋里肌這兩道菜的。心情好的時候尚能一笑，心情糟的時候就不免對這豐盛感到虛情假意。

我斜眼看見他正將一碟辣子雞丁放進托盤裡，「不要了，謝謝。」我對打菜的阿桑一笑，退回那盤只是多灑了花生米的宮保雞丁。

他坐在我的前面，熱絡地佈著菜。小碟子橫在我和他之間，滿滿一桌，分不清楚誰點了什麼。扒飯、挾菜，耳邊晚間新聞嗡嗡響。

偶然抬頭看見他對我傻笑，卻不免令我疑心是否有著同樣的菜渣正堵在我的牙縫裡。小魚莧菜、鮮燴三菇，還是五更腸旺的短簡殘篇。都是咀嚼過程中被拋棄的無味渣滓啊，而他竟對我的冷顫渾然不覺。

「回去加班囉。」「啊，這麼忙。」「是啊。下回再約吃別的囉。」「好啊一定。」

我沒告訴他：自助餐 速度快、吃完了就走人，想呆下來聊天還會遭白眼。匆匆下班的人們，又誰有空窺測兩人之間的秘密？──選擇這當晚餐 的，是朋友、是同事，但卻永遠不會是情人進行式。


作者邵祺邁交友檔案 歡迎指教分享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