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Sep 2008

專訪澳大利亞女藝術家、女同志運動者狄波拉·凱勒

Fridae在新加坡藝術雙年展上訪問了澳大利亞女同志活動者/藝術家狄波拉·凱勒(Deborah Kelly),與她聊起了澳大利亞女同志運動和她的反諷宗教與時政的最新畫作《天誡》。

幾年前,新加坡舉辦了第一屆藝術雙年展,那是一個專門展出怪奇主義和詭異風格當代藝術作品的會展。去年的藝術雙年展上我曾專訪了三位男同志藝術家,也一度惋惜沒有女同志藝術家前來參展。

如今,終於等到第一位女同志藝術家降臨2008年的新加坡藝術雙年展,她就是來自雪梨(悉尼)的狄波拉·凱勒(Deborah Kelly),她本人笑說自己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女同性戀者、雙性戀者。因為她認為性別,無論生理性別、還是心理性別都不足為重。

新加坡藝術雙年展(Singapore Biennale)將從9月11日起一直舉辦至11月16日,本屆主題是「奇蹟」,來自亞洲37個國家和地區的66位藝術家齊聚獅城,在新加坡河畔展示包括雕塑、繪畫、裝置藝術在內的多種怪奇作品。

狄波拉·凱勒將在本屆的藝術雙年展的第一週上展出她的最新作品《天誡》。那是一個將「Beware of the God」(當心神明)幾個大字投射在新加坡港上空雲層的光線投影作品,狄波拉·凱勒說這部作品隱含著深刻的政治和宗教寓意,而她也為《天誡》架設了一個網站(www.bewareofthegod.com),並收集一些「在公眾領域中可以調笑和探討的宗教話題」。她也將在新達城公開放映一支短片,抨擊在新加坡被普遍崇拜的拜金主義。

她是這樣一個風趣而尖銳的女性,我們有幸能在她百忙之中和她對談。

Fridae:請問您的年齡、性別、居住地。

46歲、女性、居住於雪梨(悉尼)。

Fridae:您是從何時起想成為一個藝術家?

大概是4歲起,我至今都記得我的第一幅繪畫作品,我那時候突然發現人的眼睛並不是圓形的,而是細長的葉形,所以我就一時興起畫了一幅每個人都是葉形眼睛的畫,我那時的感覺好極了,我喜歡那張畫作,很想永遠都保有那種發現新知的感覺。

後來我入讀了一所非常嚴格的宗教學校,我對某次的經歷深有印象:我站在滂沱大雨中嚎啕大哭,因為學校裡的人認為我不夠資格成為一個優秀的藝術家,我想那是上帝故意讓我領悟到的吧。

Fridae:請您和我們分享一下您在澳大利亞的女同志活動情況。

我所舉辦過的最大的女同志活動是「嗨,直人!」(Hey, Hetero!),那次活動主要針對同性戀者和異性戀者權益分配不公的社會現象所發起的,並且和知名的攝影家Tina Fiveash合作,我們的訴求得到圓滿的傳達,對於那次活動,我非常自豪。

我們的那次活動還贏得了Mardi Gras(雪梨同志嘉年華)藝術獎,並且在格拉斯哥的地鐵站內隨處可見我們的海報;而在雪梨的公車站點和書報攤點也可以得見我們的宣傳內容,我想這得益於大眾媒體的報道,甚至可以在街上聽到路人的廣泛談論。甚至連大學的社會學課堂上也將我們的活動作為引用。

我想我最初的同志活動是在我21歲幫助設計了澳大利亞第一本男女同志刊物《Outrage》,我也同時在那本雜誌上擔任漫畫作家,那已經是1983年的事了。

Fridae:據聞,您在其它人權運動中也有成就?

我想你指的是我在1997年所參加的一個活動。那時候,我們當時的總理約翰·霍華德,拒絕就強行將原住民子女托給白人家庭撫養一事道歉,這些孩子成為歷史上眾人熟知的「被偷掉的一代」。

我和朋友一起參加了要求約翰·霍華德道歉的抗議活動。我們設計並製作了黑色的袖章,代表我們對澳洲原住民的尊重、同情和遺憾。我們委託一些店面幫我們販賣這些袖章,賣出了25,000枚。這引起了社會公眾極大的反響,無論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佩戴黑色袖章的人們顯示對我們的支持,這也給了霍華德政府一記響亮的「耳光」,我想這無論在當時還是現在都可以稱得上非常有影響力的人權運動。

這給年輕的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我被藝術設計所能在公民運動中發揮的巨大作用所震撼,這奠定了我日後以藝術手法積極參與人權和同志運動的基礎思維。

Fridae:在您的同志和人權運動生涯中,是否還有其它的成就和感觸可以跟我們分享?

我想還有2001年的一個運動──澳大利亞雖然聲稱非常注重人權,在有些方面的做法令人不敢苟同,比如澳大利亞一向有羈押難民和政治避難者的慣例。但一旦有人試圖從看守所逃脫,政府必將發動全國性的追捕行動。當時,澳大利亞的一位人類學家Ghassan Hage博士曾標出告示說可以協助逃亡者隱藏在他的住所,我非常欽佩他的義舉,但他躊躇要怎樣委婉的將這個訊息透露給逃亡人士又不引起當局的注意。於是,我就設計了一個標記,發給我認識的人,並鼓勵大家廣泛轉發,讓每個有意要幫助逃亡者的人都可以收到這個標記並張貼在自家門上。我將那個小標記以PDF格式的文件通過電子郵件轉發,這樣相當的方便又快捷。我想在人權活動中,藝術設計借助電子時代的便利又發揮了作用。

Fridae:是否可以請您談一下您的新作《天誡》的靈感來源和創作經歷?

好的。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常常在睡醒前做一種奇怪的夢:我會夢見在有文字浮現在雲層上,而且我6、7歲的時候,一直想成為修女。我曾常常問上帝問題,並幻想著在天空中的雲朵上看到上帝給我的回答。

這大概耗費了我將近40年的時間用科技手段將我的幻夢實現。我四處尋找一架投影距離可達1000米的投影儀,在尋找的過程中,很多人都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但是2005年,我接到了來自雪梨歌劇院的一個電話,他們詢問我:「你現在在忙些什麼?是否有任何我們可以協助的地方?」我彷彿看到一線希望,跟他們詳盡描述後,得到的回覆是巴黎已經有人研製出我所描述的投影儀。

我當時覺得:「巴黎,那可真是太遙遠了,」但巧合的是發明人熱戀中的情侶目前就居住在雪梨,而他們的住所離我家近在咫尺。

我立即找到這位發明家並請他加入我的創作工程,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便常常在四處尋找可以投影的雲層,因為沒有雲層的話,便不可能讓我完成自己的創作,而雪梨又以作為一個晴朗無雲的城市而聞名。

第一次試驗的時候,我們真的成功 了,雲層慢慢降低到投影儀可以投射的高度,我們馬上打開投影儀,那些字樣顯現無疑。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當時無比驚喜、雀躍,我非常擔心這種奇蹟會稍縱即逝,於是,我拍攝了大量的照片,而同時,我興奮的大叫,我實在是無法停止自己的大叫(笑)。我身邊也圍集起很多的觀眾,他們也感染到我的心情,於是你看到一群人在顯現著字樣的雲層下面歡呼──那真是一個非常奇妙的景象!

我知道我所創作的並不僅僅是一個藝術作品,那其中也寄託著很多人美好的夢想。而我也希望他們知道,只要敢於挑戰、付出努力,夢想一定會實現。

Fridae:在您的藝術創作生涯中,是否曾有因自己的性傾向而遭到歧視的經歷?

我想能夠生活在我們的時代和社會中是非常幸運的一件事,因為有如此繁多的「差異性」和「多樣化」能夠和諧共存,而我本身也正代表著「差異性」和「多樣化」,我不得不說,正是因為我的女同志身份,我才得到了很多機會。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世界仍然是被富有的白種人異性戀者所統治的,這一點我們都心知肚明,即使在藝術圈內,這也是非常明顯的現象。但至少法律中有禁止歧視令,這一點給我們帶來了保障。

Fridae:此次來到新加坡,你有如何的感想?

新加坡之行令我非常著迷,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再次回來,我希望今後新加坡能有更多的同志活動。

Fridae:最後,請對您的支持者說點什麼吧。

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堅強、勇敢,並且友愛和互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