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裡這是一個時時爭論的話題。母親每年夏天來了以後，我們的餐桌便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談起世間大事，她總是堅決倡導正義至上，伙伴則確信和平壓倒一切，而我卻咬定自由最重要。

我們個個堅信，只有自己看重的那一條打下基礎，其他兩項才有保障。


不謀而合

這兩天我驚訝地發現，我的立場似乎把我變成了羅馬天主教皇的同黨。

在接待這週訪問梵蒂岡的英格蘭和威爾士的主教們時，本篤十六世教皇誇獎英國「一向力促所有社會成員享受均等機會」，說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有些以此為目的的立法倘若實施，效果卻會是限制宗教團體依照自己信仰行事的自由。」

教皇的這次講話在《衛報》（The Guardian）刊載時所用的標題就是《要把自由排在平等前面》。


告誡

教皇這裡影射的，恐怕就是目前英國議會裡醞釀的平等法議案。根據議案裡的條款，任何人或機構都不得因為人的性別、種族、信仰、殘障或者性取向而歧視人。

一旦通過，效果之一就是天主教會聘請職工，不論是教會學校的老師，還是教堂裡的一般員工，就不能因為他或她是同性戀者而拒絕錄用。對於常年來一直認定同性戀違背教義的天主教會來說，這自然是個挑戰。

教皇的另一個目標，是英國已經通過的一條法律，其中規定禁止任何收養兒童的代理機構，包括教會下屬的機構歧視同性戀者，而必須對他們一視同仁。因為天主教會拒絕這樣做，這些機構只得另找了靠掛。

教皇在講話中說議案的有些內容有悖自然法，興許也就是對著這些條例來的。他呼籲主教們回國後全面闡揚教會的道德理念，他的所指想必也少不了那些關於同性戀的告誡。


闡述真諦，促進自由

你可能以為「告誡」與「自由」是兩個兼容性不甚明朗的概念，但教皇可沒有這樣的顧慮。

「忠於教義並不等於限制其他人的自由。恰恰相反，這樣做的話可以通過闡述真諦，促進他們的自由。」

他提示不必太過關注對立的觀念，而要主教們認清，在鼓勵人們表達各種輿論的社會環境裡，「有些觀念僅是異見，不應誤以為是參加平衡、全面辯論的成熟的觀點。」

對於多年來一直力促政教分離，主張限制宗教在公共領域影響力的全國世俗協會（National Secular Society）來說，他的話如同鬥牛士在牛的眼前揮舞一塊紅布。

對於同性戀組織和一些婦女組織這也分明顯得是對他們爭取權益的挑戰。左翼或自由派的報紙，諸如《衛報》或《獨立報》的社論和專欄也不乏對教皇的抨擊。




小巫見大巫

然而在評論家西蒙·詹金斯（Simon Jenkins）眼中，教皇和推動平等法案的政府大臣哈麗特·哈曼（Harriet Harman）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

他在《衛報》裡發表的文章說，他並不贊同天主教會的觀念，認為教會對同性戀的觀念老套，與時代不符，也是虛偽的；對於教會「一貫拒絕與不同觀點進行真正意義上的對話」，他也覺得使教皇的話聽起來顯得非常空洞。

不過，政府現在立法在生活越來越多的領域制定各種各樣的條條框框，在他說來危險更大。

他主張多留一些自由空間，讓傳統的自由主義觀念保留生息的空間，而不要把一切壓平、拉直：他說需要區分對觀念的不贊同與對觀念的鎮壓。盡管他對這樣或那樣的觀念不以為然，卻決不贊同用法律把它們除掉。

這實在是就伏爾泰那段名言所說的：「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誓死捍衛你把它說出來的權利。」

不知他對自由、正義與和平又會做何排列。


本文原載：ＢＢＣ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