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式湿吻,那紧紧的,吸吮的吻法,对我而言就像是要把我的体内真气通通给抽出来一样,让我大喊无福消受。
我常觉得他像倩女幽魂里那吸尽人真气的姥姥,而我就是那孱弱的灵采臣,吻完了,我就虚脱地躺在床上,一身的功力都废了,等著调息内匀,回复元气。
所谓的巴黎铁塔反转再反转,星爷,你呃人ge!!
我常戏谑他是少男杀手而我是阿伯杀手,我们偶尔到club玩时,好多尚在发育中,毛未长齐的「卜卜脆」少年见了他就好像蜜蜂遇见蜜糖一样,围住他团团转,千方百计、储心聚虑的要将他的处子身(他们说的呀!)奉献予他。
而我如往常一样,当一朵勃郎爱的老壁花,舞池里的俊男眼光都一一穿肠而过,我是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
偶而会有一两个乘搭飞机半价的金发老头,挺著个大肚子,在角落里对著我淫笑。唉,俺事歹命人。
有人曾说他们不爱洋鬼仔因为受不了他们那一股体味,这一点我倒没什么感觉(除了那一抹淡淡的牛奶香?),可能我天生就是一名逐臭之夫吧?
但他们不爱洗澡可是铁一般的事实。
法国情人除了早上冲一个香香澡外,接下来就全日乾捞,不管他那一日不幸陷入泥泞或跌入粪坑,他一概不受理,是绝对的节省用水环保中坚分子。
他常报怨自己那白白的肌肤看起来很不健康,所以到海岛旅行时,中午十二时的烈阳,他会全身涂抹太阳油的暴晒,要把自己烤得像龙虾一样才甘心。
另一端见光死的我则把自己包扎得像一个木乃伊,不让太阳有侵入的空隙。
没有时间观念是华人普遍的陋习,但若与过惯悠哉闲哉生活的欧洲人比,我们还是难望其项背。
我若要与他有个七点的约会,最好跟他说是六点,要不然你六点半到了他家,还见他施施然地与室友谈笑风生,一派不知今夕是几点的潇洒。
在你千催万请,怒目相视,破口大骂,大肆咆哮之下,他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地洗澡更衣。
於是你又眼巴巴地看著另一个小时过去了。
我有一名女友嫁予法国人做人妇。她记得第一次参加他们法国人的晚餐聚会,说好是八点,她准时赴约(她是连向阎王爷报到也不敢迟到的日本人),结果现场小猫两三只。
等呀等,人群三三两两地的报到。
等呀等,晚宴在十时正式开始,她早已饿得想把那杯杯碟碟给吞下去。
等呀等,他们喝红酒,享佳肴,前菜,主菜一道一道地上,大家说说话,调调情。
再等呀等,到了清晨三点,才曲终人散。
回家后,她胃痛得彻夜不成眠,这一顿饭差一些成为她最后的晚餐。
储如此类的文化差异,好多好多,说也说不完。
时光飞逝,朝花夕拾,在好多的打情骂俏,华山论剑,马法冷战后,他的工作合约到期,他没打算续约,我们的马法联盟终於要告一段落。
还记得送他到机场的那一天,我们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扯谈著,谁也没说离别这两个字。
然后送了他到候机室,时间太急迫了(他又第三百六十三次迟到了,正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我们连拥抱也来不及就说了再见。
我甚至吝於给他一个回眸一笑(还在为他那三百六十三次迟到而乾气著)。
又然后,我独个儿驱车回家,闷热的天空挤不出那么一滴雨,收音机也没突然播起一首伤心的歌,我一双眼睛干巴巴的,心情澄明平静一如秋天的月亮,没有什么生离死别的哀愁,他妈的,怎么一点也不好莱坞呀?
到了家,脑子里想的是洗衣机里的衣要记得晾,明天会议要带的一些文件,这个月的水电单明天要缴了……现代人的烦琐苦恼,你我都在过的人生。
后来的后来夜深夜沉了,万籁俱寂,我洗刷完毕,在床上躺著准备入睡,无意识的向左边环抱,咦?扑了个空,他真的走了,真的呀……
我的思绪在那一瞬间飘得老远老远,房间里那熟悉的让人留恋的法国情人气味正一点一点地从窗口流逝,然后一种沉抑的感觉漫天遍野地向我铺盖而来,我知道那叫寂寞。
「我们都是天边的一朵云,在无言的天空独自飘零。我们偶然相遇,我们分开,都是身不由己、随风飘动。我为什么那么珍惜周围的人和事,因为我不太相信永远,真的没有永远,一切只是短暂的相聚。」 ──蔡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