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Sep 2007

失眠记

于是唐辛子风尘仆仆地从海岛回来了,带着满脑子美丽的回忆和一身晒伤的痕迹。

不想献丑的俺,惟有天天吞吞下两大碗饭,时时捧哑铃,日日做掌上压,很有不成波霸不死心的毅力,寄望在九十天里无中生有一番,平地起高楼,能够挤出那一丁点儿的胸肌,再不行,俺有终极绝招──穿潜水衣下水,掩丑藏拙。
这回趁着国庆长假的短暂出走,重回属于俺出生地的海岛,三个月前就已定下。

一决定要到海边去,心情就像个第一次要色辣的阿基,心情又兴奋又担心──兴奋的是那尘封多年,就快沦落为母亲大人抹脚布的S牌小童装泳裤又得以重出江湖,重拾昔日春光;担心的是俺一身平胸排骨相,撑不住配不起那泳裤,立在沙滩上,像一棵给恶作剧地缠上一块小蓝布的椰树,突?得像某些喜剧的错置场景,成为众人的笑柄。

不想献丑的俺,惟有天天吞吞下两大碗饭,时时捧哑铃,日日做掌上压,很有不成波霸不死心的毅力,寄望在九十天里无中生有一番,平地起高楼,能够挤出那一丁点儿的胸肌,再不行,俺有终极绝招──穿潜水衣下水,掩丑藏拙。

这回和唐辛子同行的是东洋帅哥加速先生,见了他一身亮丽行头,俺就辛酸满满,无名火跟着起三分──手上提着的旅行袋是缎皮料子发亮光滑的「不拉大」,俺的是某C牌相机送的廉价包包;脚下那凉鞋也要是「多谢卡巴娜」,俺踏上的是「阿弟打屎」的贫贱兄弟「阿沙弟」。

加速先生真不愧是名牌的奴隶,资本主义的走狗!

我们不做无耻名牌的奴隶!(那「不拉大」设计真的好美……)

打倒万恶的资本主义!(那「多谢卡巴娜」套上去真的好舒服……)

在风景如诗如画的海岛上,时间是拿来谋杀的──看海龟丶看流星丶看书报杂志丶看穿得很少的洋宝贝。

俺和加速早餐时伴着晨风谈论男人和性;午饭时讲讲说说好男人哪儿找及如何吹只好萧;到了晚上,一罐啤酒下肚,争议着的是「法国人还是德国人的老二大些」,话题里充满了知识份子该有的睿智和深度。

在这里偶尔晒晒太阳,偶尔出海浮潜,更有时是什么也不做,只是在细白的沙滩上静静地坐着,听潮来潮往,看日出星没,不上网,不看电视,不阅报,把手机关上,远离所有微渺琐碎狂乱浮躁的现实生活,人生难得如斯写意,像诗句一样:「时间无比温柔,允许美丽」。

如斯优哉游哉的生活三天两夜恰恰好,四天三夜尚可,五天四夜应是极限,六天五夜会开始发慌──俺在无止尽的单调的潮汐声中彷佛听见了娜姐的《On and On the Beat Goes……》,想像旅店后的那片荒野会有柳暗花明的惊喜。
想起四年前,也曾与他到了另一个海岛,他也曾像个孩子般躺在俺的身旁。真怀念相爱时两个人在一起吃饭看戏的美好时光,真怀念有一个人在我身边打鼾的简单日子,一切已酿成一瓶美酒了,再也回不去最初那圆鼓鼓的葡萄。
跨了过去,就见到一间间栉比鳞次的商店,有小小的书店丶CD店丶咖啡馆,俺可以重回熙熙攘攘的世界,喝着拿铁,翻翻两页王小波,文明奶水喝够了,又远离烦嚣,奔向桃花源。

那些洋宝贝动辄就呆上十天八天,俺是钦佩得五体投地,十天曝晒艳阳下,再美再水水的肌肤也变残花败柳,十瓶神奇水也补不回,要当沙滩小子阳光男孩就得付出皮肤过早老化的代价。

俺这副贱骨头,平时有车辆呼啸声伴随入眠,来到这晚上万籁俱寂的人间天堂,竟然翻身转侧也不成眠,清醒地回想过去的日子,静静地凝视生命的纹路,从单薄而微不足道到生命里某些说不出的重……我该往哪里去?

另一头的加速先生早已呼呼入睡,名鸟有主,事业有成的他是幸福基民的代言人,看他像个孩子般睡得多甜多沉,突然想起了张才女的句子:「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想起四年前,也曾与他到了另一个海岛,他也曾像个孩子般躺在俺的身旁。真怀念相爱时两个人在一起吃饭看戏的美好时光,真怀念有一个人在我身边打鼾的简单日子,一切已酿成一瓶美酒了,再也回不去最初那圆鼓鼓的葡萄。

千多个日子的单身生活,许多官能放纵的耽溺,感觉反而更空洞孤单,是否真的千帆过尽皆不是,自己心里有数。

空气中悬浮着失落惆怅,翻腾炽灼的思念燃烧着,此去经年,如何走下去,如何爱下去……于是在海岛的第一晚,俺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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