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了這麼多年,才驀然發覺它是部如假包換的同志電影。別的不說,導演的慾望憧憬分明寄託在男角身上。開場不久,鏡頭尾隨一群年輕力壯的車廠工人進入更衣室,肆無忌憚欣賞他們洗身,不問而知是丹美童年美麗回憶的折射。
移居美國的安諾艾美(Anouk Aimee)打開門做情色生意,懵懂的男主角不知底細,在橫街窄巷展開追蹤。那種欲拒還迎的狩獵行動,銀幕上雖然由一男一女示範,骨子裏卻吹着陣陣同志風,難怪敏感的觀眾想入非非,迷惑到一個程度,不惜放下手頭繁重的工作,敲打電腦鍵盤向彼岸的特派員諮詢:「究竟法國人有沒有懷疑積葵丹美(Jacques Demy)是雙性戀者?」
不如這麼說吧:法國人似乎沒有懷疑丹美不是雙性戀者,媒體也從來不把它當一回事,不但蜚短流長的咬耳朵欠奉,義正詞嚴的學術研究亦不見有人做。
十多年前《秋水伊人》(Les parapluies de Cherbourg)發行修訂版,我看後大驚小怪,化為文字表達鄉下佬的目眩──對不起,引述自己的拙作這種手法非常低級,請允許 我破戒一次,下不為例:「遲了這麼多年,才驀然發覺它是部如假包換的同志電影。別的不說,導演的慾望憧憬分明寄託在男角身上。開場不久,鏡頭尾隨一群年輕力壯的車廠工人進入更衣室,肆無忌憚欣賞他們洗身,不問而知是丹美童年美麗回憶的折射──他父親是車廠東主,工人們每天下班大概都有令旁觀者怦然心動的洗身儀式。」
巴黎畢竟不是懷俄明,演不成悲壯的《斷背山》。丹美擅長的載歌載舞落在基本成見裏,也就是同志典型的娘娘腔。棉花糖似的世界,一切鵝黃淺藍粉紅淡紫,無一不是色盤上與同志結下不解緣的粉彩,沒有必要明知故問。
承繼他衣缽的後人,除了得到歌聲舞影的遺傳,也接收了祖師爺的性啟示。對水手的沉溺只是丹美宇宙裏橫劃夜空的流星,一覺醒來,記憶再燦爛手上剩下的無異一塊經過燃燒的隕石,裝飾之外沒有其他實際作用;徒子徒孫們比較爽快,不吝坦白性取向,儘管那是非常法式的,嗓門從不提高八度,稀鬆如坐在路邊喝一杯咖啡,加不加糖純屬個人喜好,不容行色匆匆的旁觀者置啄。
活在夢幻的女主角以為在情場中了頭獎,男友千依百順言聽計從,最難得沒有染上一般男子急色習性,對她誘人的肉體敬而遠之。因了解男友性取向而分手的她非常文明,做不成情人做姊妹。
其間的掙扎,完全不涉衣櫃門邊的猶疑,今天穿阿曼尼,明天換Agnes B,應順的不過是心情和天氣,毋庸道德判官升堂開審。故女友姐姐撞破好事,不禁氣急敗壞面紅耳赤,令她火遮眼的並不是床上橫陳兩副赤裸男體,而是一時之間悶氣攻心,接受不了妹妹屍骨未寒,鰥夫居然另覓消遣。
這之前,有一部也是歌舞片,叫《珊與美妙少年》(Jeanne et le garcon formidable)。活在夢幻的女主角以為在情場中了頭獎,男友千依百順言聽計從,最難得沒有染上一般男子急色習性,對她誘人的肉體敬而遠之。
劇情的發展,你大概猜到七七八八,不過《斷背山》大嬸的一哭二餓三上吊沒有如期上演,因了解男友性取向而分手的她非常文明,做不成情人做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