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有一部先是老美流行了好久的舞台製作,在紐約百老彙上演多年的音樂喜劇《芝加哥》,後來呢,是請來當年最火明星擔綱的洛杉磯好萊塢製作的歌舞電影,橫掃全球票房市場。
結果呢,這部表明是發生在芝加哥的電影,外景拍攝和室內攝製,居然都是在有北方好萊塢之譽的加拿大多倫多完成的。
看看吧,這樣的一個事實是,我們在紐約的舞台上,模擬「不是芝加哥的《芝加哥》」街景,這還算是叫做情有可原,畢竟大盒子的劇場,套上小盒子的舞台,演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不能說非要跑到芝加哥演芝加哥才名符其實。
但電影不同,電影有可以Be There的條件和設備,仰仗財大氣粗的洛杉磯電影大亨,也依賴在全球化旗幟下,販賣的老美私貨,現在的電影製作預算,動不動就是上億美元的投資,完全可以指派外景隊飛來飛去,可以說是萬事萬物都可以做到原汁原味百分百地道,還原復原舊時代也好,舊繁華也好,處處都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哦,你給我說說,地球哪個角落,沒有電影的痕跡?
芝加哥又不是拍「反華」電影《西藏七年》中的西藏,外景隊拿不到中人民共和國的入境簽證,只好跑到南美的安第斯雪山,拍拍外景,冒充一把俺們的青藏高原,芝加哥是老美自己的前院後院,外景隊抬腳就走,干嘛要用多倫多的街景,來製作不是芝加哥的《芝加哥》?
再來八卦一個人物的「不是XX的XX」。
說的是我們的香港同志,大名鼎鼎的電影導演關錦鵬,高調也好,低調也好,他已經用他自己的方式「出櫃」,甚至因為他自己的同志身份,生為同志,身為同志,專門為此,拍了一部非常有水準,相當有思想水平的學術電影,《男生女相》,眼界之闊,境界之高,素材之豐富扎實,思考見解之獨到深刻,我不能籠統稱之為所謂的記錄電影,只好不揣冒昧地發明創造地使了一個新詞「學術電影」。
我個人是喜歡得不得了,對我個人的成長,啟發良多,有同志人生啟蒙的重大意義。他這部學術電影,其實跟什麼男跟男上床做愛做性女跟女相親相愛,已經沒有多少直截了當的關係,而是更廣泛意義上的電影論述,圍繞性和性別,關於父權男權,母子關係,父子關係,女女關係,男男關係,台上台下,戲子和觀眾,明星和Fans,都在映射著我們的同志身份,我們的同志文化。
他這部學術電影中的那些中國文化,中國傳統,中國元素,如同我們日日進食的中餐 飲食,我們司空見慣,我們見怪不怪,我們習以為常,我們只見樹木,不見森林,我們真的需要關錦鵬這樣的人物角色,站得高,望得遠,尤其是,被異性戀一統天下的迷霧雲山霧罩的同志情慾,同志情愫,我們需要關錦鵬這樣的智者和專家,一針見血地解剖剖析,鏡頭背後的隱含,現像背後的事實。
洋人的同志革命家,同志理論家,當然也有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的同志著述,創建了不少同志解放同志革命的理論。但再高明再深刻的同志研究同志論述,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我們自己的華人同志關錦鵬,用他的鏡頭,在他這部學術電影中,表達得那麼貼心貼肉,是一種深入到骨髓中去了的感悟和啟迪,我非常感謝他。
但我想套用在他身上的表達模式「不是XX的XX」卻是,因為他的電影作品,非常細致溫情的女性角度,塑造了那麼多動人心弦的女性角色,《長恨歌》,《畫魂》,《紅玫瑰與白玫瑰》(1994),《阮玲玉》(1992),《人在紐約》(1989),《胭脂扣》(1987),以至於關錦鵬在不少影評中,被人稱為「不是女性的女性導演」。
不過,我今天在「如歌」專欄談的這部「不是同志片的同志片」,卻還不是咱們的關大導演的任何作品,而是跟不是芝加哥的《芝加哥》很相似的好萊塢製作歌舞片《Hairspray》(譯名:《髮膠》)。
我可以指天發誓地作證,看完這部1小時57分鐘的電影,靚仔帥哥嘛,還是有點,白帥哥,黑靚仔,都不少,蹦蹦跳跳,說說唱唱,那叫一個養眼的養眼,養耳的養耳,但分分鐘,俺可是沒見到任何事關同志跡象的蛛絲馬跡,哪怕是喜劇中時常玩弄的誤會呀,歪打正著啦之類的,拿男男肌膚相親之類暗度陳倉販賣私貨的花招都冇得,通篇都是男歡女愛。
說它不是同志片,真是實打實地沒有冤枉它。
當然,這部電影最先想到的同志相關的元素,就是歌舞片過氣大明星約翰·特拉沃爾塔在片中的男扮女裝。這也是好萊塢電影大亨的聰明過人之處,商業投資,商業製作,商業發行,倒不是說不管不顧社會責任或什麼政治抱負,只不過,再好的主意,再政治正確的理念,也得有個好的包裝和營銷手段,才推銷得出去。
咱們的歌舞片過氣明星,辛辛苦苦每天要花上長達四個小時穿「脂肪」衣和化女妝,就是這樣一個商業考慮,玩轉的一個商業花招,還真的吸引了不少老少Fans,西諺有雲:好奇心殺死貓,俺們黑人兄弟埃迪·墨菲身材健碩,玩過幾回的「男扮肥婦」的游戲,何況是個曾經玉樹臨風的大帥哥約翰·特拉沃爾塔?你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好奇心,看看他怎麼搖身一變,成重量級別的大媽?哈哈,只要你的好奇心一被挑起,你掏腰包,你買電影票,電影大亨的商業目的就達到了。
而我說的「不是同志片的同志片」,跟這個商業花招,倒是關係不大,他是男演員,「演」的是大媽,又不是咱們的易裝姐妹,不是同志角色呀。
又來了又來了,我口中的所謂同志片,同志元素,同志主題,無非就是同志革命同志運動年年講月月講的「反歧視」啦。
所以,這部電影的好萊塢導演亞當·山克曼接受采訪,首先強調的他想要表達的,就是「讓更多身材苗條的人接受超重人群」。
身為同志,你可曾意識到,超重人群所遭遇遭受的「歧視」?
而貫穿始終的同志元素「反歧視」,在這部「不是同志片的同志片」,還涉及了人類社會中對其它「少數,小眾,弱勢」的歧視。
比如白人對黑人的膚色歧視。故事發生在上個世紀的1962年,美國的巴爾的摩,時間和空間,都離我們都不遙遠,卻見識了連電視節目都不能黑白膚色混淆在一起表演的歧視現實。
比如中產階級對藍領階層的歧視。做洗衣婦的媽,和開雜貨店的爸,養出來的胖女孩,和電視台經理的媽,寵愛著的金髮碧眼的骨感女孩,她們的社會資源,她們的個人成長,是在同一起跑線上麼?她們擁有同樣的人生展示的平台麼?
「不是同志片的同志片」,同志是什麼?同志這個社會身份的堅硬內核,真的不是你和哪個性別的人上床的那一個,而是你在異性戀一統天下的人類社會中,你與生俱來的,伴隨終身的,你的「少數,小眾,弱勢」身份定位。主動的自我認同也好,被迫的強行歸類也好,你逃不掉的,你隱藏不了的,你膚色白,你中產,你小資,你美貌,你性感,你占盡了社會資源,可你還是會在某個時刻,某個地點,一不留神地就「淪」為「少數,小眾,弱勢」。
同志片又是什麼?
在我眼中,所有為「少數,小眾,弱勢」張目的電影,喜劇也好,拿這些「少數,小眾,弱勢」開涮也好,笑聲中我們領悟到主流霸權的荒唐無稽的可笑,就都和我們同性戀者有志一同,就都可以被我們劃歸為同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