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May 2009

男师奶

年轻的时候读《品花宝鉴》,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对书中的前朝小同志停不了仿效异性恋模式恨之入骨,一天到晚除了大玩老公老婆的肉麻游戏,更弥漫挥之不去的二奶三奶情意结,一脱离男人的既定形象,就兴高采烈沦为男人床上的寄生虫。

特别介怀,因为他们与身边那些靠打麻将学是非过日子的「男师奶」半斤八両,连娇声娇气数落「衰佬」的声气都如出一辙,基本尊严放长假,既没有健康的社区观念,也缺乏改善环境的进取心,甚至性生活也阻滞不前,以致内分泌干涸到影响声线的严重地步,一张开口就像慈禧太后跟前的太监上了身。

你看,一个人历史感贫匮,往往闹野蛮的笑话。在连「同性恋」这个名词也未诞生的时代,奢望先头部队的成员具备正确政治意识,简直无理取闹强人所难──投票制度成立之前,怎么可以怪人家不投民主党一票?在没有icon膜拜的情况底下,唯有以祠堂的教诲作座标也完全可以理解,社会盛行三妻四妾,想像自己是第二性的他们,当然有如不同层次的女结婚员,纷纷寻找最就手的冤大头。就算龙凤花烛没有希望为自己点燃,掌握了对方的时辰八字不啻是可靠的保证,一有冬瓜豆腐请高人在特制木头人身上插针,不怕负心人不痛到乖乖回流。

至于经过整整一百多年,读过洋书受过一定教育的基佬为什么还没有反省,依然如戏行出身的前辈般热中表演《三宫六苑斩狐妃》这种古老剧目,就比较难于解答。呃,还是不要问罢,男师奶这族群是惹不起的。

香港的男师奶之所以如此蓬勃,当然因为同志地图上不乏欣赏他们的男师奶夫──各花入各眼,你可能觉得穿件Prada天天下午坐在Cova咖啡馆聊天的姊妹不开胃,把他们奉为再世神仙的可大不乏人,嘘寒问暖管接管送,恨到我们这些不合时宜的独行侠口水直流。

《品花宝鉴》里捧小旦场的阔佬少爷,大概算男师奶夫的鼻祖,既有粗旷豪放型的,也有心细如尘型的,同样在欢场寻觅迟到的初恋,比《海上花列传》那批高级嫖客又要放浪些──同性恋不管含不含肉体关系,似乎都没有梳拢清官人的责任感,以「不是真的」作背景,谈情的时候要多戏剧性有多戏剧性。同侪之间有种奇异的知己知彼气氛,竞争固然难免,但吃醋几乎不存在,勾肩搭背到戏园找帅哥,偶尔还会由衷赞美对手的容颜──争女人的直男从来没有互相欣赏的习惯,只会动不动打破襟兄弟的头。

然而刻薄起来也真刻薄,譬如有位长了个酒槽鼻的瘟生,大家看他不顺眼,酒席间用「红而光」作引子,一人一句念打油诗联合诋毁他:「腊尽春回狗起阳,屎急肛门脱痔疮,酒槽鼻子悬中央,一团火球飞上床。」其粗俗搞笑,直逼《红楼梦》第二十八回薛蟠的酒令:「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女儿愁,绣房撺出个大马猴。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女儿乐,一根鸡巴往里戳。」呵哈,说起来薛大爷也有亲近美男子的绮念哩,可惜追求的是不领情的冷面郎君柳湘莲,后庭没有着落,八月十五先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