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e

一切好像走遠了，但生活中總有那麼一刻，那種種的第一次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就這麼近在眉梢，讓人惆悵不已。

在你腦袋裡，那藏有第一次的回憶小框子，早已鍍上一層厚厚的金，在所有混混沌沌黑黑白白灰灰吉光片羽生活片段裡，暗自發光。

這個題目雖有些兒引人入性，但若諸官想看一些刀來劍往文字的話，恐怕要失望了。

唐辛子在這裡要說的是俺的第一次處女下海──登上螢光幕，當上半個諧星。（當然人貴自知，五官排列政治不正確，別妄想擔大旗做小生。）

普普藝術大師安迪華荷有一句名言：「在未來的日子裡，每一個人都有那十五分鐘的成名時刻。」

這句話在電子傳媒超級發達的新世級裡應驗了，所以現在各式各樣的實況節目當道，越多色情奇情煽情，收視率越好。

人人各出奇謀爭奇鬥艷，不怕丟臉，最怕沒得演，大家一起掀開上衣讓人看看那肚臍眼。

什麼偶像，什麼Superstar，什麼大馬最美……

（看了幾集後的感想是：如此爾詐我虞爭名奪利發花痴的美人，再美也只是個花瓶，擺 在夜市場的那一種，應改名為大馬最假。）

人人爭著看熱鬧，看這一集誰又出醜，哪個出局。

看了這麼多的實況節目，突有感而發的覺得三十到四十這年齡真是讓人尷尬，未算中年但卻有一絲開到荼蘼的百事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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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見所有的偶像，新秀大賽所有的官定參賽年齡都是十八到二十八（絕對Superstar，誰老不要他！）。

彷彿暗地裡在說：「這些粗重的功 夫就由我們年輕人來承擔吧，您老人家歇歇，到外頭納納涼。」

過了二十八，又發明星夢的你，唯有耐心等多二十年，參加所謂的樂齡歌唱大賽。

說起來這回被逼上梁山，完全是一場辦公室陰謀論。

有人紅眼俺一身平胸排骨相和肚裡那兩三滴墨水，於是設局把唐辛子陷入不義之地，要俺在兩千五百萬對眼睛下出盡洋相。

世風日下，人心難測也。

從早上五點起床，六點到片場報到，吃早餐 ，化好妝，七點正式開機，無間斷地拍至凌晨兩點。

一整天裡，很多是無氣質無意義的等待，冗長累極，拍出來的畫面，剪接編制後，俺的成名時刻一分鐘也不到。（若真是讓人丟臉的話，一秒鐘也過長。）

沒有璀璨，只有笑話。

在戲場裡一臉厚厚脂粉的唐辛子，穿著一身不合身的長袍，瘦骨嶙峋，形容猥瑣，像是民初戲裡吸食鴉片的窮書生，又或是泰國廉價老虎秀裡讓全世界龍的子孫蒙羞的中華代表。（長袍下是一條釘滿金色鱗片的小內褲。）

與所謂的粉面玉郎南轅北轍，一代宗師慘變一代基師，不敬之處，望多包涵。

拍攝過程是苦樂參半，樂自然就是那第一次，那好玩新鮮感。

但當一個橫眉怒視的表情要拍上十多二十次時，一個轉身也要十多個take，你就覺得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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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星打扮得粉美粉美，拍護膚品廣告。

那四小時裡，全場工作人員對她卑躬屈節做牛做馬任勞任怨。

左手一伸，一盅極品炖燕窩即時送上，右手一擺 ，就有人遞上Evian、毛巾，然後一百萬進賬。

唐辛子不眠不休直落十八個小時，沒有極品燕窩，沒有Evian、毛巾，但一樣一百萬進賬。

印尼盧比也。

除非天生自戀狂，要不然，自己看自己，總得挑一些毛病來。

在螢光幕裡的俺，怎的長這麼一個樣，一臉寡相，生硬木訥，醜哉醜哉。

好像那湘西趕屍隊裡的隊員一樣，或是那一見發財的黑白無常，令人頭皮發痲，毛骨悚然。

（一名客戶還假厲害說俺上鏡好看一些，你可以想像當時俺的臉色有多難看。）

俺每看一回，就看出上帝那敷衍粗劣的手藝，總得搖頭嘆息，仰天長嘯，過後必掩面落荒而逃。

唐辛子忙裡偷閒，在廳裡安靜坐著，一見電視機出現那畫面，生理反應即來，身體自動彈起，飛奔回房，屢試不爽。

那天拍完後，俺撐著那千斤重的眼皮，駕上半小時的車歸家（沒有保姆車……）。

夜又濃又黑又涼，那數顆寒星怎地眨得如此曖昧，凄清黯淡。

到了家後，蒙頭大睡，一夜無夢到天明。

成名時刻已過，唐辛子又再度成為路人甲乙丙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