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每天丶有家店,有一个最靠近插座的位置固定是为你留的,让你愿意下了班就直奔喝一杯咖啡,写一段稿子,是件多么温暖的事。
但如果是反过来,原本的朋友变成一家店的老板,心情就大不同了。
我最常被问的问题之一,就是「想不想有一间自己的店?」不是不想,是不能也。眼高手低不仅发生在写作上,开店也是一样。挑三拣四谁都会,但要让人心服口服就不容易,月亮落在处女座的宿命,开一家店把自己累得苦不堪言丶顺便证明自己有多拙劣──这事目前还是别干吧。
别人家的小孩总是比自己家的可爱。自己的小孩,因为爱之深丶就难免责之切。但若自己是小孩的阿姨叔伯,心态就大大不同了,溺爱永无止尽,当他永远的靠山,永远敞开心怀让他被骂被打了还有停泊取暖的地方──就连摔个跤也要脱口惊呼:「好可爱!」
你就可以猜想得到:当朋友告诉我,即将拥有一家自己的店时,我是如何手舞足蹈直至失态了。
年轻人开的小成本店,老板不见得天真,却一定怀有某种令人快慰的理想性。旁观的朋友们自然也不会袖手,取店名丶出主意丶刷油漆丶搬家具丶买碗盘,然后想着再多做点什么,好让他们财源广进丶日日座无虚席。
试菜时好意找来一群人,想着众口咻咻才能精进出最棒的口味,但扮白脸的永远是朋友们,做老板的反而把自己嫌得一文不值,咖啡一杯一杯煮出来,喝了还是猛皱眉,直说比前一杯糟。「可以了啦已经很棒了。」朋友的安慰勉强接受了,却还不免半信半疑。我喜欢这种开店前热切的情绪交流,唯有此刻,平日微细的涓滴友谊才化成一股真实而强大的洪流,逐渐织构出一群人共同的美梦。
有了店,一夥人就有了基地。从前各自奔忙丶用电话都约不到的朋友,现在都可以在店里遇见。原本只流传在朋友间的好手艺竟能卖钱,端出来还一点也不丢脸,就像白沾了光一样骄傲。却又不免偷偷观察邻桌客人的反应,等喝下第二口脸上没有怪表情,才真的放下心来高兴。
老板对客人太好,水果茶的水果太多茶太少,私底下赶忙阻挡──这样下去本钱怎么赚。他听了只一笑:他对我们多馀的担忧宽怀,却不愿对客人有一丝吝啬。那毕竟是可喜的。
唯一让我有微词的是,给朋友的折扣低得太超乎想像了。呼朋引伴一大票人,久坐哈啦一晚上,收的钱比隔桌两个人的还低。心下难免忐忑:刚创业丶人不多倒是还好,以后人一多,还能这样吗?占了桌椅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创业维艰,还是先多收一点吧。朋友拍拍我的肩说,打折的就这几个,就是要你们常来呀。如果真的担心──帮忙捧场手工蛋糕和提拉米酥如何?我欣喜地猛点头。
朋友Ken和Ryan的新店开张,此文为记。
从前的「晶晶咖啡」,现在改叫H*ours Cafe。取自《时时刻刻》,很私爱的一部电影,同音字「Ours」,深一层的意思就是「我们的,大夥的」。慎重地把它列入爱店名单里,一个特别的位置。
毕竟,想到每天丶有家店,有一个最靠近插座的位置固定是为你留的,让你愿意下了班就直奔喝一杯咖啡,写一段稿子,是件多么温暖的事。
上面这篇文章写于2003年12月5日,原题《朋友开的店》,发表于当时每周固定发送的一份个人电子报《美味内心戏》。文里没提到的是,H*ours有个令人骄傲的好邻居──晶晶书库,连同对面的个性服饰店,形成「铁三角」微型同志商圈,在公馆闹区边缘静静绽放着彩虹光。
那些无形的抚慰和温柔,当然不只对我有效。在一些关键时刻里,恋爱丶失恋,娶妻丶生子外遇,家人病故丶事业瓶颈丶新作问世,启程远走他乡丶学成载誉归国,开心的难过的,该喜贺或该悲恸的,第一个想到的总是H*ours。
那些无形的抚慰和温柔,当然不只对我有效。在一些关键时刻里,恋爱丶失恋,娶妻丶生子外遇,家人病故丶事业瓶颈丶新作问世,启程远走他乡丶学成载誉归国,开心的难过的,该喜贺或该悲恸的,第一个想到的总是H*ours。想去那里,和一群人而不是自己,一齐分享。
在那里认识的新朋友虽以同志居多,但好人缘的Ken和Ryan,异性恋旧友也不少。原本素不相识的两批面孔,久而久之自然熟稔丶「同流合污」了起来。我总是记得,有一回跨年夜,H*ours里挤满了人,经常见的丶从没见的丶久不见的,一窝男男女女闹哄哄的温馨暖洋里,我们笑着举杯互祝来年平安。
Ken和Ryan告诉我,他们即将在十一月光荣「毕业」的消息,接着是新老板,也是在那里认识的新朋友阿Joe,接棒登场。「你的杯子我会『交接』给阿Joe,别担心。」Ken笑笑地,这样说。
多谢了,H*ours。在我正式成为旧雨丶在新知涌入以前,且容我以这样的方式,向你致意。
寻访 H*ours
台北市罗斯福路三段210巷8弄12号(捷运台电大楼站1号出口)
电话:+886 02 2364 2742
作者邵祺迈交友档案 欢迎指教分享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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