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的玫瑰不僅屬於兩情相悅的男女,這個「2.14」,中國的部分「拉拉」(女同性戀,亦稱les)將有所保留地選擇「出櫃」(公開身份)──無論是身穿婚紗並肩拍照還是自製賀卡公開派送,無論是製作寄語公眾理解並支持同性戀者的橫幅,還是舉行「女同」電影放映交流會,都表達出這個總人數逾千萬的特殊群體,希望像尋常戀人那樣在陽光下示愛,最終合法結婚、生育的心願。然而,儘管中國社會已越來越開放寬容,但來自家庭和生存的雙重壓力,依然讓「拉拉」們進退維谷,有的甚至正面臨被迫與異性結婚的窘境。
據了解,目前中國的同性戀者約有3,000萬人,其中「拉拉」約有1,000萬,即身邊的每100個人中,就至少有兩至三人,願意選擇同性為伴侶。
齊拍婚紗照 街頭送玫瑰
瀟恆(右)與收到氣球的路人交流;成都的於是2006年接受鳳凰衛視《魯豫有約》節目的專訪。(圖片來自《文匯報》)
據雲南女性自助工作坊「同話舍」的創辦者、「拉拉」瀟恆透露,「同話舍」調查發現,「拉拉」們大多會在情人節這天送「愛人」玫瑰花、巧克力,共享情人套餐 ,甚至親吻,示愛的方式與異性大致相同。
從熱線時代、網絡時代,到現在的酒吧時代,中國的「拉拉」用了大約10年。而有勇氣選擇「出櫃」,也許 是下一個里程碑。
公眾難接受 前路遙未蔔
儘管「拉拉」們的情人節計劃是宏大的,但現實往往與理想有差距。瀟恆及她的「拉拉」志願者近日走上昆明街頭,向過路的貌似「拉拉」的美眉推介情人節同志影展的門票,但守了兩個晚上卻一張票也沒售出,所幸通過網絡及電話已預訂出20多張。
因為沒有經費,為了尋找當天免費的活動地點,瀟恆亦頗費苦心。而在原本在街頭派送玫瑰花的計劃,也改為更便宜的氣球。至於策劃中的論壇到底能否成功 ?還有汽球送出去公眾會有怎樣的反應?瀟恆心裡統統沒底,她深怕觸動公眾的心理底線。
她透露,去年10月,她們策劃了很久的一個同志圖片展本已確定在昆明某大學舉行,卻因為學校某領導看到當天活動的海報,打電話通知社團取消活動,最終引發了該校學生的自發討論,被稱為「拉拉門事件」。
屈從世俗倫常 無奈「結髮」男同
絕大多數的「拉拉」都有被家人逼婚的經歷,其中少數躲在「櫃子」裡的為了不傷害父母,選擇了掩人耳目的「形式婚姻」,即與一位男「同志」表面上組成家庭,而私底下卻各有自己的同性伴侶。據成都的「拉拉」於是介紹,自己身邊就有4位「拉拉」無奈選擇了「形式婚姻」,而這種現象還正有愈演愈烈之勢。
「她們大多是在同志之間的聯誼活動上認識對方,往往只是口頭協議,約定不同床、不生孩子等,但一旦如此,拉拉便往往又陷入了家庭暴力等困境。」瀟恆透露,昆明一「拉拉」與一位男「同志」協議婚姻之後,才發現該男是愛滋感染者,但男方的父母卻要逼著她為他們家生兒育女……瀟恆認為,在「拉拉」的法律權益得不到保障的前提下,盲目步入「形式婚姻」,只會導致新的悲劇,而衍生更多的社會問題。
難抵壓抑 中年多有婚變
目前,內地「拉拉」中的活躍分子都以海歸為主,80後及大學生則成了新生力量。但值得關注的是,30歲以上、經歷了婚姻或婚變,甚至已經身為人母的「拉拉」,是她們中間面臨問題和壓力最多的群體。北京「拉拉」沙龍的負責人安可生於1966年,她表示,北京的「拉拉」群中,40歲以上的大約占三成,「她們從前很壓抑,現在逐漸走出來,但和80後相比,她們顯得更為沉默、更願意沉迷於自我的情感世界中。」據了解,在「拉拉」圈內,一般將有男性氣質的女孩稱為 T,即「老公」;將氣質柔弱的女孩稱為P,即「老婆」。而喜歡運動中性打扮、身為T的瀟恆仍在尋找自己理想中的P。
個案1:曾被逐出家門增值終獲認同
為了家人,瀟恆依然不願意面對鏡頭,她遵守著不將「女朋友」帶回家的承諾,亦從不和家人談同性戀這個話題。對她來說,父母的默認已經是最大的寬容,她還記得父親曾斬釘截鐵地說:「除非法律承認,否則你休想將她帶回家!」
當瀟恆才18歲時,她第一次發現自己愛上了女人;20歲時,選擇「出櫃」的她被母親趕出了家門;然後,飄泊、違心地向父母認錯、讀書、做志願者、積極參與NGO的各種培訓,直到2003年,她創辦了「同話舍」。如今,她已獲得了父母的初步認同,心疼女兒的父母還主動出資為她購買了單身公寓,瀟恆如今已可以平靜地接受採訪,向別人坦陳她的「女同」身份。
有保留地「出櫃」,是中國很多「拉拉」的選擇。按「拉拉」的話來說,「自我認同」是「出櫃」的前提,即能夠理智地看待並且接受自己以及外界,否則,「當我們出櫃後,父母就入櫃了!」
個案2:幸福「月戀花」成拉拉熱點
自從2006年接受了鳳凰衛視《魯豫有約》節目的專訪後,成都的於是(上圖)就成了「拉拉」圈中的名人,來自全國各地「拉拉」、包括異性戀者寄來的巧克力、土特產、餐 具等禮物堆滿了她的家。更有天南海北的「拉拉」們不遠千裡來到成都,找到她開設的「月戀花」酒吧。她們當中,大多有過婚姻和孩子,有的來自農村,甚至還有一對已經70歲和62歲的來自山西的「拉拉」。於是說,她們太孤獨了,來找我,是為了尋找一種認同。
其實早在2002年,於是在成都開設「月戀花」之初,她就接受了當地電視台的採訪,只是在面部作了特殊處理。如今,於是完全向社會公開了自己的「拉拉」身份,她和女朋友,還得到了雙方父母的支持和祝福,於是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日誌油畫影展 「拉拉」多招博「出鏡」去邊緣化
1998年,由昆明「拉拉」創建的「玉碧園」網站的橫空出世,標誌著中國最早的「拉拉」網站誕生。據瀟恆回憶,這個虛擬的精神家園,以個人隨筆日誌、收集女同油畫、論壇等形式記錄著雲南女同的存在和發展。
此後,隨著中國越來越多的「拉拉」精英們逐漸浮出水面,她們正致力於將處於邊緣的「拉拉文化」融入中國的多元文化中。北京「拉拉」石頭,除了籌拍獨立電影外,還與「女友」一起積極奔走於各大城市做同志影展。有過留學經歷的她,在「拉拉」中頗具代表性—她們在性迷茫中選擇出國,又將風靡西方的「拉拉」思潮和方法帶回國內。
「同志」草根組織漸具規模
而為了讓更多人了解同性戀,上海、昆明等地的「拉拉」正籌備口述史的搜集和整理;原本處於地下狀態的「拉拉」酒吧,如今在北京、上海、成都等城市,也開始公開舉行週末「拉拉」Party。去年聖誕節,某酒吧甚至吸引了500位「拉拉」到場。
如今,北京的「同語」、昆明的「同話舍」、上海的「女愛」、成都的「les關愛小組」等「拉拉」草根組織已頗具規模,「讓大眾看見同志、讓同志看見彼此」正成為「拉拉」們的目標,復旦大學一度開設同性戀課程,或許 正說明了她們的努力沒有白費。
中國「女同志」大事記 | |
■ 1949年至90年代初期,「同性戀」這個詞在中國的法律上和媒體中都幾乎是絕跡的。直到1995年,8個「拉拉」在北京一家名為「一半一半」的小酒吧,舉行「美國石牆同性戀運動」週年紀念日活動,以及之後以公園討論、舞會等形式的同性戀活動悄悄浮現,國人才開始漸漸知曉這個俗稱「同志」的特殊群體的存在。 | |
■ 1997年「同志」酒吧、「同志」舞廳興起。當年夏天,幾名在北京的中外「同志」共同出資,購買了一台BP機,「同志BP機熱線」開始運行。通過熱線,散布在各個角落的「同志們」有了尋找志同道合者以及討論同性戀相關知識的渠道。 | |
■ 2000年「拉拉」網站開始在內地興起,通過網絡發佈日記感想、尋找伴侶,虛擬的網絡世界解放了她們壓抑的內心。 | |
■ 2001年4月20日《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標準(第三版)》公佈,刪除了同性戀是「性變態」的條款。 | |
■ 2002年4月昆明有了第一家拉拉酒吧。 | |
■ 2004年香港「同志」華人大會舉行。 | |
■ 2005年隨著男同社區的漸漸活躍,北京、昆明、上海、成都、鞍山等城市開始出現les公益小組。 | |
■ 2006年2月14日北京「拉拉」走上街頭向路人派送玫瑰。 | |
■ 2008年10月香港女同活動家珀琛、台灣女同活動家、上海女同代表小燕以及成都女同代表於是,與「同話舍」相聚昆明,以圖片展、紀錄片及論壇的形式探討「拉拉」文化及生存環境。 |
本文原載:文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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