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e

「正如你所說──我是一名同志。掙扎了許 久才被逼正視這個事實。我會慢慢地向身邊的一些好朋友坦白。不過最艱難的還是教會的那一群朋友，不過我想我可以應付，請祝福我。」

小友行為舉止都十分「直」：高談闊論大大聲，走起路來大搖大擺 ，神糾糾、氣昂昂，一派豪氣。混的都是一群直佬朋友，他們閒來論的是哪名女星最性感，哪輛車性能最好。不過唐唐縱橫基海多年，無需跟他要生辰八字回去翻通書，見到他基雷達就即時「嘟、嘟、嘟」的響個不休，比鐵筆神算還有準。天下有哪幾名直佬會喜歡小甜甜和爆奶依林啊？所以每一回見面總調侃他：「甚麼時候要跟我一塊到桑拿去？」，「要不要看一些來自日本的男體大特寫動作電影啊？」他也只是一味傻笑，不抗拒不排斥，似懂非懂。

讀了這則電郵後，唐唐為他兜兜轉轉，終於還原基身，回歸正途而感到欣慰。同志國度又添一將。不過俺知道很多基友在得道成基前，總要跨過一段「我是」、「我不是」忐忑不安的痛苦自責時光──我見了男體，心如鹿撞，見了女身，心如死水，是不是不正常？

報紙上的保健信箱說青春期少年普遍會對同性的身體有好奇，不過這只是過度期，很快的你就會發覺女孩子的可愛。可是我過了青春期已久，為甚麼對男人的慾望還是如斯強？難道我心理變態？這個男歡女愛、男娶女嫁的社會可容不下我這麼一個千夫所指的怪胎。

有強烈宗教信仰的更是凄慘。神說這樣的行為是不對的，索多瑪城於是被毀滅了，我以後一定要下地獄受苦了。於是日子過得渾渾懵懵，在現實世界中昏厥驚惶地活著。很想逃離這悲慘的，被詛咒的人生，一顆心不知該如何安頓，整個人活在剃刀邊緣，求死的欲望也跟著來。同志的自殺率一向偏高。

聽到這類的故事，總覺得難以釋懷。在異性戀大過天的世界，同志受的苦難注定要比別人多。基友們像背著一個大大的隱形十字架，被人殘酷的鞭笞、無情的燒烤，唯有咬緊牙關（你好搞不搞，搞基，我釘瓜你），忍著眼淚 向前走，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路。幸運的也許 會在前方得到救贖，走不出來的那些終於把自己力氣消耗殆盡，就此一沉不起。不過也有基因純正，方向明確的同志從來沒有這些煩惱。六歲那年就放下足球，立地成基的唐唐就是當中一個。

從小俺就只對男兒有興趣。在電視裡看見一副赤裸男身，會有莫名興奮感。彼時雖不知道同性戀為何物，但心志沒有一刻搖擺 過，對雌性動物從來沒有興趣，母狗母貓都不屑看上一眼，只差沒在額頭上戳一個「基」字。鄰班的男孩對喜愛的小女孩寫些愛慕字條，唐唐看了就搖頭，字體潦草，錯字連篇，真是浪費時間。中學是戀愛季節，今天聽說甲同學和乙女在一塊，明天就見丙男和丁女在圖書館裡手牽手，自己完全置身事外，少了情情塔塔的裊裊牽絆，青春一樣沒有褪色。更幸運的是沒有甚麼宗教信仰，家裡拜的那些沒有那麼多清規戒律，少了各種心理上的無謂煎熬，總之就是基志難磨滅，玉體為君守，一小步一小步地走過這些年。

小友20幾，年華正盛就認明基身，其實已算幸運。前方的路春光明媚，花團錦簇，還有一大堆穿著Speedo泳褲的帥哥等他去追逐。俺知道許 多到了不惑之年的阿伯同志，還在為這個問題而折騰。活了半輩子，還不願、不敢、不想面對真實的自己，對男人的愛慕，成了一片透明的幻想，壓抑著熔岩般的慾望，活得真不乾淨利索，像一本虛構的廉價小說。死了後，上天嫌他不夠清白，地獄嫌他不夠污濁，卡在中間，這就是他尷尬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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