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蠢蠢欲動,不外是想接觸男色、掉到金龜婿。
這樣,他逐家挨戶,開始掌握了市價、抽佣之分、按摩手藝、特別服務……懵懂的他還同時在兩家按摩中心留下了玉照,供顧客「叫外賣」。
那已是若干年前的事,后來因手上直銷的工作過累、兩個月內作不上十單生意的按摩業績,在最后一次與老板鬧翻后,也就不干了。
咄咄逼人是他不圓滑的表現,似乎注定,他是吃記者飯碗的。
雖有了按摩小生的經驗,不過到三溫暖去釣人,他在去年的聖誕節前,都還算是初哥。
第一次到三溫暖,是他給自己的二十五歲生日禮物,原本還打算告知天下好友,他是同志。
后來圈內的人都勸奉他別太沖動,身邊的好友可能還沒准備好這事實。
公開出櫃一事后來草草了事,他心底暗稱,「好險!」
他還借故賣醉要到新開張的三溫暖去,結果沒上套,任由他人騎在身上,弄得胯下酸痛。
他還記得在首次同志聚會上質問了在場的幾位酷兒,到底怎樣才算是開放的同志。
向家人出櫃?搞性愛三人組?易裝秀?不抗拒娘腔作勢?穿丁字內褲?或戴耳環招搖過市?
表面上看來道貌岸然的他,在好友相會之間,不時暗示每個人其實都有自個兒黑暗的一面。
他雖接受了家庭暴力的事實,不過當他在過節時與父親毆斗起來,他徹底地感到痛快,將多年來的怨恨宣泄如海。
那是第一次他深深察覺,原來自己已獨撐一面。
他一再強調自己多矜持自愛,卻也一再犯罪,瀏覽色情網站無數,在暗處自摸呻吟。
墮落,他總是這樣回答朋友「最近可好?」的寒暄。
若要數落自己,他要清單可是「一匹布長」:十二歲從廁所的隙縫窺看男人沐浴;十四歲在后巷游說「白粉友」口交;十六歲在公眾泳池引誘歐巴桑進行肛交;十八歲在公園相人性交;二十歲搞網上性愛;二十二歲當按摩小生;二十四歲參加了性愛派對。
這些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是對男友,他也矢口不提,話題總會繞著幾歲發現自己的性取向、與身邊男子不同的嗜好、第一次到同志酒吧的經驗、欣賞哪一位同道中人……
他還以為愛是越做越愛,結果當對方說,讓我聽聽你的心跳時,他才訝然自己是個無法耕耘感情的人。
好多時候他覺得記者這個身份,在同志圈子當中,是相當尷尬的一件事。
不是擔憂對方的反應過度,避嫌交流同志生活;就是自己多余的猜疑,怕來日公眾形象毀於一旦。
雖然撰寫愛滋題材或為同志平反刻板印象,在媒體大獎上屬討好性質,他故然避重就輕,不去著手這類的專題報道,只寫些性別模糊的情欲作品。
雖在家擱著幾片有同志色彩的電影集,他卻笑言是為寫影評之用,叫家人要開放些,別為這陰陽一體的希臘神話,鬧得心惶惶。
雖也在反愛滋非營利組織湊上一角,他並沒就職業上的優勢而積極扮演教育群眾的角色。
對最近院方的Rapid Test Kit檢驗愛滋設備,政府在推廣這健康宣傳運動上嫌有怠慢,他大可喬裝上門,監督整個求醫過程,向有關當局施壓。
可是他並沒熱血澎湃地回應。
較之前李安《斷背山》走俏,同事之間相傳「斷背」笑話,他避開為之,求明哲保身,連低腰牛仔褲也丟到舊皮匣子去。
他對同志走向街頭示威,也頗有歧 見,咕噥這是在自家干的事,無需張揚爭取權益。
他還認為掃黃隊逮到同志「搖頭」,媒體大幅度渲染,是咎由自取。
這些話,他連自己聽起來,都心虛萬分。
他明白兩男出現在賓館或三溫暖,赤裸上身並不能証明進行「違反自然性行為」或雞奸,甚至有權反告當權者侵犯私人空間隱私雲雲……他還是靜靜承受下來,木然地剪下這個報道,打算,貼在粉紅三角組織中心的布告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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