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e

不再逃避

他決定認真去探究。他不能再逃避問題了。

1981年秋天，樹葉紛紛靜靜飄揚飛散，撒落滿地，重重疊疊，就如往年的每個秋天一樣。不同的是，今年他認識了28歲的同志律師多馬斯。他與多馬斯談起他內心因宗教與同性戀之間的張力與矛盾，並因此引發的痛苦，多馬斯聰慧、冷靜與善解人意，鼓勵他參與支持同性戀的教會，參考不同的教會對同性戀不同的理解與立場。十二月冬天的一個星期日，多馬斯帶著他一起參加芝加哥大都會社區教會，一個屬於同性戀者的教會。

那天的聚會，他畢生難忘。他第一次見到那麼多同志聚在一起敬拜神，他們自由自在的接吻、擁抱自己的愛人、唱詩、讚美、禱告，無拘無束，沒有畏懼，沒有顧慮。在陌生的人群中，他發現親切又熟悉的深情。在愛里沒有懼怕，愛不必虛偽，他感受愛的感覺洶湧地向他襲捲過來，彷彿把他一向築起的防衛衝破。熱情在他內心焚爆，釋放出一種以前所未經歷過的力量，使他可以不必自卑，令他可以自豪地愛自己並面對別人，面對上帝。他有一種回家的感覺，一種御下重擔得釋放的感覺，眼淚 很自然地湧流出來，他真正地體會到聖經說的一句話「真理能使你得自由」！

他終於知道他該怎麼做了。


為基督教重量級領袖代筆著書

米爾在美國基督教界的名氣越來越響，他所製作的基督教宣教與福音短片在美國大受歡迎。他曾經為被《時代》雜誌稱為「福音派的導師」（Guru of the Evangelicals） 的法蘭西沙佛（Francis Schaeffer）製作福音短片。在這六個月工作期間，他星期一至星期五在瑞士工作，周未返回美國加州的教會講道，牧會的工作由妻子負責。二人分工合作，教會弟兄姐妹對他們愛護有加。

除此之外，他也為多位美國著名基督教領袖捉刀代筆寫自傳與書。他的顧客包括基督教原教旨主義領袖杰里法威（Jerry Falwell）、柏德邏賓遜（Pat Robinson）與葛培理（Billy Graham）。基督教原教旨主義出身的他，對原教旨主義瞭如指掌，這些教會領袖對他亦信任有加，只是在他公開同志身份後，一切都改觀。之前稱讚他的，對他的評語一夜之間完全改變，彷彿他不再是同一個人。

對於那些曾請他代筆寫書的人，在他公開同志身份後，一一寫信給他們表明身份與立場。遺憾的是，之前視他為愛神的基督徒的人，後來大力抨擊他邪惡，有者則從此不再與他聯絡，把他當作隱形透明人。


走出來！

走出來，承認自己是同志，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原教旨主義環境成長的他，太了解原教旨主義者黑白二分的世界觀與其僵化的思想。他們可以在知道他為同志後，馬上變臉，視為陌路人。雖然在經過多方研究之後，他了解聖經沒有反對同性戀，是原教旨主義利用聖經反對同性戀。不過與原教旨主義公然決裂並承認自己是同志，仍非輕而易舉之事。

1984年發生了一件事，是他生命的轉捩點，給予他勇氣走出來。那一年冬天，在一次公幹時，不得不在暴風雪中飛行。在起飛前，他坐在機上似乎聽到有重物撞擊機尾的聲音，但僅只是一聲，當時機上無人注意到。由於他乘搭飛機無數次，以他經驗，認為這是極不尋常的聲音，不應忽視，因此向空中小姐表示他的顧慮，希望機長能檢查一下才起飛。但空中小姐說沒事，還說如果有事機長會發現，搭客應信任機長。可是他不捨棄，一直追問，連機上許 多搭客都公開埋怨嫌他麻煩，責備他延誤飛機起飛時間。在無計可施之餘，他最後表示如果他們不去調查，他會向有關當局提出控訴。

後來他們不得不去檢查，發現機尾被雪塊撞擊，嚴重被毀，幸虧及時發現，必須馬上維修。機長後來還請他喝酒，感激他的提醒。

這起事件給他極大的啟發，加強他對自己的信心，應該信任自己的判斷，不要迷信專家，更不要壓抑自己的疑惑。這件事激發了他走出來的決心，除了同性戀，有誰更了解同性戀？有甚麼理由讓那些不是同性戀的人錯誤的以自己的偏見描述同性戀，並為同性戀定罪？

1984年8月，他與莉菈分居，準備離婚。莉菈一直與他一起走這一條路，了解他的心路歷程，非常支持他的做法。他們與孩子長談，希望他們亦能了解他的苦處。他們開始向家人、親友表白。1990年，決定向所有的人公開其同志身份，1994年出版他身為同志的心路歷程。

他的公開表白與走出來，在美國基督教界引起千層浪，廣受注目。電視、電台與平面媒體訪問邀約不斷，他以自己的生命見証神愛同志，同性戀不是罪惡，神與同志同在，因此同志亦可以與一般人一樣愛神並榮神益人！

他的真實故事鼓舞了許 許 多多的同志與同志的家人，見証同志真摰與善良的靈魂，令很多傳統與保守基督徒對同性戀改觀。因為他們所熟悉的善良牧師、優秀作家與熱心愛主並成功 的福音短片製作人原來是同志。他的公開表白，直接挑戰一般人對同志種種沒有根據的偏見與誤解，包括以為同志是故意縱慾的不道德者。他目前在德州達拉市大都會社區教會任牧師，幫助許 多同志勇敢做回自己、接納自己。

50歲時走出來，那是一種對生命決斷的了悟。生命的悲劇在於曖昧模糊，終結時驚覺其實還未真正開始。人生千里迢迢走一回，到底圖的是甚麼？多少時候世人警愓迴避真我，受俗眾迷惑，連自己的真情與靈魂也不敢正視；又有多少人因無知與偏見，裁判眾生，沉迷在自我的正義幻覺王國之中，錯過了真實可愛的人？

愛里沒有懼怕，唯有真正愛過的人，才真實活過一生。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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