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伊利亚外貌俊俏丶身材健美丶开朗活泼，心中其实有一段纠结困扰他已久的陈年往事：他父亲是嘲讽婚姻制度丶与家庭规约有一「犬儒的距离」（cynical distance）的风流负心汉，与他母亲结婚生下三个小孩后，就随狐狸精远走高飞，而三个小孩全靠他母亲抚养长大。妙的是，他父亲老了罹患肝病，倒知道要返家养病。正是因为全家被抛弃的创伤丶艰辛的成长过程，以及心疼母亲竟然接纳生病的父亲，伊利亚不免对父亲充满了怨怼之情。
伊利亚由母亲抚养长大后，想赚多一点钱，但受限于学历与社会经济地位，虽有火辣野蛮女友相爱，仍选择到马尼拉的男同志色情按摩院上班。在按摩院中，既然有业绩才有薪水，那么不论按摩师的性倾向是同是异还是双，就都必须使尽浑身解数（摆笑脸丶抛媚眼丶挤胸肌……）让男客挑中自己，才有机会以肉体／劳动为自己与家人赚取生活费。
获得客人的青睐之后，便开始一连串的按摩丶调情与性交。这一夜，伊利亚的客人是位从事异性恋言情小说写作的男同志。为了不使客人无聊，伊利亚照例一边按摩，一边与他聊天。过程中，伊利亚有时博取同情要求作家再来光顾，有时要求作家买烟给他，有时甚至要求作家帮他买鞋。到了性交前，伊利亚更趁作家色心大起丶急欲插入的关键时刻，要求作家答应加价。
凡此种种花言巧语丶心机百出，皆展现了伊利亚是个深谙人类理智易受情欲击溃的精明世故犬儒。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丶犬儒还是老的精，作家完事之后还是只给原价，顶多丢了一本自己写的小说给伊利亚，让伊利亚也莫可奈何。
伊利亚与作家如此交手结果，一方面暗示了两个不真诚使用象征语言律法的犬儒，一旦相争，掌握金钱资源者终究是老大；二方面则彰显了歧视丶剥削等排除他者的行径，不只发生于异性恋者对于同性恋者，还可能发生于高社经地位同性恋嫖客对于低社经地位的异／双／同性恋性工作者。
确实，在按摩过程中，伊利亚试图讲述自我家庭经验以供作家写作参考，但作家非但不予尊重，反而当场编修剧情，最后甚至因为自己修改的医学名词而爆笑到不行，让突破自我防线愿意分享自我的伊利亚心灵二次受创。这不免彰显出占据较高社经位置的作家，有一种自恃有一枝笔，即不真心关照他者创伤的唯我僵化心态。
接获家人简讯通知父亲病危，伊利亚翌日心不甘情不愿地返家，但父亲早已往生。在接下来的丧葬仪式中，家族一方面奉行相关的禁制性象征律法，另一方面也随时因为淫秽的超我（superego）享乐命令，而恣意八卦丶大吃大喝丶跟情人玩亲亲丶打篮球，让原本应该庄严肃穆的丧葬仪式过程受到各式侵扰，显露出其无意义丶非理性的荒谬性。这不免在暗中松动了伊利亚对于有关父亲角色的象征秩序的执着。
父亲终于下葬，饱尝人伦律令与超我怨恨相互纠葛的伊利亚，终于鼓起勇气询问母亲为何要收留父亲。然而她只意味深长地说：「我毕竟是他法律上的妻子。」伊利亚走进父亲卧室，发现父亲在这些年来持续关心他们的证据，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这一哭，意味着他发现父亲还是爱他们的；再对照自己与父亲在待人处世上皆有犬儒不认真的一面，他不免体会到也许大家都有难以解决的苦衷，因而总算放下多年来对于父亲的怨恨，不再严厉地对父亲课予父亲角色之责。然而，父亲已矣，如今再怎么宽恕丶和解，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片尾，伊利亚搭上客运巴士，重回马尼拉的情欲按摩院。在放过父亲也放过自我，对于自我有一番新的批判与心的逾越之后，想必伊利亚在待客时将不再虚假地耍心机丶玩计算，而会有另一番更为真诚的心境与方法……
本文全文《怨恨丶死亡丶宽恕──《情欲按摩院》》，原载http://www.wretch.cc/blog/s42006/19248943
列印版本
RSS Feed: 時尚娛樂
讀者回應
請先登入再使用此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