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漓夜色,熠熠霓虹,汲汲營營的人們在偌大的城市裡盲速流轉,在無所不在的商場努力血拼著,在如雨後春筍的卡拉OK聲嘶力竭地喊唱著,在喧囂震天的夜店肆無忌憚地扭動著,要把生命裡空著的每一分鐘都填滿,可是卻填不滿心中那個無底洞,堆迭累積著憂鬱。大家都是越買越空虛,越唱越寂寞。
俺這回在東京的幾個晚上就有這樣的感覺,新宿的大街是一條長長的荒涼的看不見盡頭的生命之路,偶爾渙散、偶爾成群的人,都是這樣走著、走著。大大的招牌光芒衝闖,映照出的卻是很多落寞的臉孔,隱翳多年的卑微無奈惆悵心情都寫在五官上。
兩年前在大阪,走在長長的心齋橋筋商店街,心情也是一樣(基友桑說:也許 是更年期提早到來)。紅男綠女提著大包小包,此起彼落的叫賣聲,看似熱鬧歡喜,但不知怎的,也許 是店員們永恆的(假面?)笑臉,也許 是那些章魚燒的飄香讓俺思念起家鄉的燒沙爹,一切一切反而折騰出一圈圈寂寥落寞的氛圍,那種以為走了出來,卻迷失在更深的裡面的迷惘。
那長而直的街,越走店面越少,越走越冷清,曲終人散後的寂寞是加倍的。在地鐵上,西裝筆挺的,奇裝異服的,大家都目無表情,眼光呆滯,彼此和彼此完全疏離的關係,那種對塵勞紛憂生活的疲累完全掛在臉上,彷彿在說著他們那些可笑復可悲的日子,再累再悶還是要過。
寂寞大神法力無邊,大家都要向它俯首稱臣。身在異鄉為異客的唐唐在回酒店的地鐵上,一直思考著這個寂寞的問題,逐漸的就迷失了。
幾週前,唐唐和一群姐妹到新開的同志夜店《肉市場》見識見識,這迷失感再度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最近很火紅的《肉市場》位置挺隱蔽,轉轉折折,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春。它由一間洋樓改建而成,外觀讓俺想起曼谷的歡樂城巴比倫。據說是由曾經風光一時,後遭受遺棄的《水水夜店》那班人掌舵,基心萬丈基關算盡重出江湖要重拾舊山河。
而它果真把不少《拉皇后》的常客給搶過來。同志都是貪新鮮的,現在若你不去《肉市場》,就是凹(out!),潮基指數狂跌。俺喜歡這裡有一個空氣流通的陽台,可以近距離欣賞那璀璨如星的雙峰塔,和姐妹們把酒問青天,談心說性最是愉快不過。
裡頭的格調蠻好,有讓人喝酒的沙發間,還有一個迷你型的舞池。12點以前還是空蕩蕩,12點以後不知從哪裡湧出的人潮迅速把舞池擠滿。唐唐才下去搖個幾分鐘幾分鐘,就頭昏腦脹、耳鳴眼花,感覺像窒息般難受。那音響系統也實在有待改進,俺只覺得震耳欲聾,歌聲和remix的層次細節都給抹去了。
如斯濕漉燥熱當然是本城艷名遠播的脫衣群雌的最愛,不用半柱香時間,姐妹們早已把上半身脫個精光,坦胸露肚,每週流在狒狒、咖哩健身的汗水,就在今晚來個驗收。《肉市場》的名字倒是取得好。大伙都忙著賣肉。
唐唐看著走廊上站著、沙發上坐著那一張張熟悉和陌生的臉孔,聽著四周的喧鬧聲音樂聲──他們真的快樂嗎?他們真的享受嗎?但俺卻看見許 多迷茫的眼神,也許 他們自己也迷失了。
俺默然沉寂下來,覺得自己離開這個世界太遠了,陌生猶如一夜情對像的面孔,聲音人影,一切都倉倉促促,捉摸不住,像生命裡許 多稍縱即逝的事物……人生海海,只剩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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