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e

在觀賞葛斯范桑（Gus Van Sant）的年度大作《米爾克（Milk）》時候，在電影描繪的70年代舊金山一眾白人同性戀運動人士中，我驚見一張華裔面孔。這位出現在哈維‧米爾克（Havey Milk）身邊的華裔人士，其實是哈維米爾克最親密的政見顧問，美籍華裔的Michael Wong。Michael Wong身為異性戀者，卻希望促進唐人街的華裔族群與卡斯楚大街上的同性戀族群建立互助合作關係。

Michael Wong在本片中不屬於主要角色，這對關注此片的華裔觀眾來說的確可謂憾事，因為Michael Wong在哈維‧米爾克的從政生涯中扮演極重要的角色，他擔任哈維‧米爾克的政見顧問長達五年的時間。在電影中他的功 績並未被突出，而他與同事相處不睦的片斷卻被呈現：比如，他被團隊同事戲稱為「蓮花」；並被取笑應該從事洗衣工、而不是擔任政見顧問；他甚至與哈維‧米爾克因為維護所屬不同族群的利益而大打出手，幸而在哈維‧米爾克遇刺身亡之前，兩人言歸於好。

今時今日，Michael Wong依然健在，並繼續從事政見遊說工作，他曾在接受訪問時說認為哈維‧米爾克如果當時並沒有遭到殺害，絕對有能力擔任舊金山的市長。電影中，Michael Wong的形象塑造基本上基於Michael Wong本人接受採訪的紀錄片和Michael Wong在當時所保留的日記。

筆者沒有採訪到Michael Wong，但採訪了片中飾演Michael Wong的Kelvin Yu，一位在好萊塢發展的華裔男演員，他曾經出演電視影集《校花貓拼》（Popular）和驚悚電影《科洛弗檔案》（Cloverfield）。

但很少人知道，Kelvin Yu在為《米爾克》試鏡時候曾被導演葛斯范桑貶低得一文不值，葛斯范桑認為Kelvin Yu的扮演的角色應該是「難以想像的資質平庸和缺乏魅力的」，這句描述不僅觸怒了好萊塢一眾華裔演員，Kelvin Yu本人也相當憤怒，更令人難以想像的是，第二次試鏡時候，葛斯范桑對Kelvin Yu說希望他能扮演一個「終極傻瓜」。

幸運的是，Kelvin Yu和導演達成諒解，並堅持自己的演繹方式，擺 脫了西方世界對華裔男性的刻板印象，以自信、幹練、驕傲的姿態扮演了Michael Wong這一角色，雖然鏡頭並不多，但是每一幕的出場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Kelvin Yu也認為這是他目前的演藝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個角色。Fridae獨家採訪到這位頗有前途的華裔男演員。

Fridae：請問你的年齡、現居地。

我今年30歲，居住在加州洛杉磯。

Fridae：據說你在參與《米爾克》的兩次試鏡時，都因為導演的種族觀點而引起了爭議，是否能跟我們談一下當時的經歷？

我可以先談一下我獲選出演「Michael Wong」這個角色的過程，我在影片籌拍初期便參與了試鏡，導演葛斯范桑的目的非常明確，他原本想找沒有經驗的新人擔任這個角色，這也是他一貫的選角習慣，但在新人演員中毫無斬獲後，他只得轉而考慮專業演員，我是他名單上的第一人選。但是我的外在形象和Michael Wong先生本人大相逕庭，所以我最後只能靠表演功 力取勝。

談起導演的一些種族言論，我個人的確不滿，這是因為即使是好萊塢，這裡對華裔人士的偏見依然很深，華裔演員經常為了劇情需要，而不得不扮演一些具有過時刻板形象的華人角色。華裔演員的選擇其實很少，因為好萊塢的編劇總是以先入為主的印象為基準，描繪出一些慣常而陳舊的華人角色，即使角色本身不帶有對華裔族群的歧視，但常常可能因為過度解讀和放大檢視，這些華人角色都或多或少讓觀眾對華裔族群產生錯誤認識，我雖然認為這是編劇和觀眾之間需要溝通和改進的，但目前看來似乎是難以避免的。不過我最後還是儘力用我自己能接受的方式來詮釋這個角色。

Fridae：你對獲得這個角色有甚麼反應？是否想過自己身為異性戀者，但可能要扮演一個同性戀者角色？

得知自己得到這個角色之後，我最大的感覺就是興奮：西恩‧潘是個令人景仰的傑出演員；葛斯范桑是目前少數能把商業與前衛在電影中結合到完美境界的導演之一；哈維‧米爾克的故事簡直是一個令人嘆服的人生傳奇。這麼多吸引人的因素擺 在我面前，對於能夠參與這樣一部令人期待的電影，我完全無法平靜以待！

而我得知在自己將要演出的角色是異性戀者時，我對這個角色的理解又多了一份驚喜的認識：這是一個20歲左右、生活在舊金山的華裔男子，他帶著提倡民權、革新和族群融合的信念而和同性戀族群結盟，這是一個精神內核多麼豐富的角色。我個人認為這部電影是獻給美國民主的一封厚重情書，同性戀族群對自由、民主和人權的渴望與追求是非常強烈的。Michael Wong這個角色作為異性戀者，更為這部電影增加了很多層次和深度。當然即使我要扮演一個同性戀者角色，我也是毫無顧慮的。

Fridae：你為了準備角色，曾經見過Michael Wong本人，請問見面經歷是怎樣的？

我現在可以很坦白的說Michael Wong先生已經是我的好朋友了，當時陪伴在哈維‧米爾克身邊志同道合的人，包括Jim Rivaldo和Scott Smith在內，都已經因為愛滋而告別人世，但Michael Wong先生依然精神矍鑠、老當益壯。

我能見到Michael Wong先生獲得他的指導是相當榮幸的一件事，更難能可貴的是，他仍保留了上個世紀60和70年代的工作日誌，更是給電影的拍攝提供了翔實的資料補充，我們的編劇Dustin Lance Black也常常從Michael Wong先生的日誌中取材。我必須要對Michael Wong對我本人和劇組的支持與幫助表示極大的感謝。

Fridae：請和我們談一下與導演葛斯范桑以及男主演西恩‧潘合作拍攝的經歷？

葛斯范桑是個很有趣的導演。我認為一個導演在劇組的影響力是很奇妙的，這包含了一些言傳身教的東西，但是更重要的是導演的自持態度，而葛斯范桑無疑是從任何角度都讓人認為值得合作的一位導演，他才華橫溢、但為人卻很淡泊；他作風西化、但精於禪道；他就是通過自己獨特的個人魅力和每一個人打成一片，那種感覺既是一片融洽、也有互相尊重。對了，他是個相當寡言少語的人，但一開口卻總是擲地有聲的。

西恩‧潘跟導演葛斯范桑同屬大師級的人物，但我更覺得西恩‧潘帶有極大的衝擊力和震撼力，我常常會思索那股衝擊力和震撼力是他的高超演技，還是與生俱來的。不管是葛斯范桑，還是西恩‧潘，我都慶幸自己有機會跟他們合作共事，那是令人畢生難忘的經驗。

Fridae：你也出席了《米爾克》在美國的盛大首映，請和我們分享一下首映禮的情形。

《米爾克》在舊金山的首映禮於卡斯楚戲院舉行，卡斯楚戲院和哈維‧米爾克當時所經營的照相館僅僅一街之隔，如今關於他生平的電影選在這個地方，就是為了對他緬懷和致敬。

電影首映禮也選在加州進行反同性婚姻公投前一個禮拜舉行，這更使得電影顯得更有立場和訴求，我想我們的電影決不僅僅是一部好萊塢的明星製品。

Fridae：聊完了電影《米爾克》，讀者對你的個人生平也相當感興趣，請問你是怎樣踏上演藝之路的？

我13歲的時候就在劇場裡演出，我入讀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時主修了表演，這讓我立志要成為演員，我的出道經歷並不戲劇化，就是在披薩店打工時被星探發掘而已，但我是一步一腳印先接拍電視劇成為電視演員開始的。

Fridae：據說你同時也從事其它創意工作？

是的，我目前正和幾位朋友在洛杉磯為一部電視影集寫腳本，我非常喜歡這份工作，我甚至不想稱之為工作，每天能夠和朋友自由自在、發揮創意的做一件自己喜歡的事，是非常享受的。

Fridae：你是否也從事過任何社會運動或聲援活動？

是的，我曾經參加了一些反對拉丁美洲政府貪污的組織，也呼籲過對第三世界國家貧窮現象的關注等。都是我稍年輕的時候所感興趣的一些議題。通過參演電影《米爾克》，我對同性戀者運動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之前加州反同性婚姻的公投讓我覺非常沮喪。對素來宣揚自由平等和人權的美國，反同性婚姻公投絕對是一個恥辱。但是我也認為歐巴馬執政後的美國將加速同性戀人權的落實，我也希望同性婚姻能夠儘早通過。

Fridae：目前為止，除了對Michael Wong的塑造，你是否有其他滿意的角色？

除了Michael Wong一角之外，我也很喜歡自己在電視劇《日落大道60號攝影棚》（Studio 60 On The Sunset Strip）中的表演，那是非常火花激盪的一次工作經歷，我想那也得益於整個團隊合作夥伴的優秀素質和驚人天分，希望還有機會跟他們合作。

Fridae：你是否有偶像或者崇拜的對象？

我的偶像是我哥哥Charles Yu和泰格·伍茲（Tiger Woods）！

我哥哥是一個很正直的人，也是一位很棒的作家，他曾經出版過短篇故事集《Third Class Superhero》。而泰格·伍茲最讓我欽佩的是他的自我驅動力、集中精神和抗壓能力，我同時也崇拜Bob Dylan（創作歌手、詩人）、Philip Roth（作家）和Jeff Bridges（演員）等人。

Fridae：你下一步的計劃是？

我近期參與了哥倫比亞電視台（ＣＢＳ）《CSI犯罪現場：紐約》（CSI: NY）劇集的拍攝，我將出演一個連環殺手；而我在美國廣播電視台（ＡＢＣ）的《黑金家族》（Dirty Sexy Money）中也有一個固定角色，但《黑金家族》最近下檔了。除了接演電視劇和電影，撰寫腳本也是我2009年的一項主要工作。

Fridae：你奮鬥的目標是甚麼？

我的目標是正面的影響別人、促進一些積極的改善。我很開心的是，這個心願在電影《米爾克》中得以實現，今後，我會繼續為著這個目標而不停努力！


Kelvin Yu 主演的得獎短片《幸運追求者》（Fortune Hunters）其中三個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