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e

Out一詞，用在任何同志場合，都有特定的「同志」含義，比如這樣的同志對話：

Are you out?

I am totally out。

問的人，和答的人，彼此都心知肚明，很有點同志行話的意思，以至於不少同志網絡交友網站，專門有一項，標明這個發徵友廣告的人，是Out還是In the Closet。

多倫多同志電影節，英文名稱就借Out這個同志行話，取了一個很雙關語的名字，叫Inside Out，全稱是Inside Out Toronto LGBT Film and Video Festival。

用漢語來說這個Inside Out，估計本意可以翻譯成「從內到外，翻它個底朝天」，
在2010年的第20屆的多倫多同志電影節上，看了一部意大利的電影《I Am Love》，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的，「翻它個底朝天」。

作為一部當代作品，這部電影的多元性和多義性，是無可置疑的，我是同志，在一個同志網站上評價和推介這部電影，我還是把我的同志視角同志觀點，放在最後，來它一個同志高潮？

電影描寫的是意大利米蘭的一個非常富有的大家族。他們位於市中心的豪宅，和郊外的莊園，他們的成群僕人，他們的豪門夜宴，他們的社交生活，他們的三代同堂，他們的爭權奪利，他們的浮華世家，他們的奢侈生活，出則豪華名車，入則豪門深宅，關上門來的富翁生活，其實正是普通老百姓心癢癢偷窺獵奇的好素材。

電影導演要幹的事情，就是借助虛構的故事，虛構的人物，借助手上執掌的導演指揮話題，幫普通凡夫俗子的觀眾，打土豪，分田地，破門而入，闖入富豪世家的家族內部生活，「翻它一個底朝天」。

這兒也有一個視角和態度，「翻它一個底朝天」的電影，其發聲的基調是「向往資產階級奢侈生活」，還是「揭露批判資產階級的腐朽沒落」，這可是共產主義和資本主義的你死我活之鬥哦。

忍不住早早就聯想到我自己的同志身份，我以前在論述異性戀社會大眾對同性戀小眾的「壓迫欺壓打壓」的時候，也時不時地用到一個詞「偷窺獵奇」。這也就是當年中國大陸的方剛之流，能拿「同性戀」這件「隱秘」事兒，當暢銷書題材賺上一筆的原因。

而一幫子所謂的新聞記者，如果沒有新聞記者的專業素質，採訪同志，每每容易犯的錯，正是偷窺獵奇地剝削同志的私人生活：動不動就專挑臥室床上那點事兒說事兒：你是攻還是受，你如何分辨攻和受？寫手津津有味，看官津津樂道，說的就是這社會大眾，偷窺獵奇社會小眾這一茬子。

這回子輪到普羅大眾對富豪世家生活的偷窺獵奇，無論東方西方，都有類似於「有錢就是大爺」「Money Talks」的說法，因為富有，因而掌控如此巨大社會資源的富人，難不成也會淪落到被人「偷窺獵奇」，被人翻個底朝天的「小眾」地步？

是的，小眾不一定是弱勢，少數不一定是弱勢，富人永遠都只可能是人群中極少的一部分人，連中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發出的號召，都只不過是「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富人的小眾身份，那是一定了的。

作為人類正常性傾向之一的同性戀，在人群中，滿打滿算最高的估計，也只佔總人數的百分之十，從人數上來講，也就是永遠的小眾。只不過，每一個以同性戀者為性身份認同的同志，卻又因為各自社會地位的千差萬別，而很難一刀切地歸為弱勢群體。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時常不厭其煩地提醒我們的小資中產同志，設身處地注意自己自覺不自覺流露出來的人上人的優越感。

看完這部翻個底朝天的這部電影，我首先聯想到的藝術史上的作品，就是D.H.勞倫斯的《查泰來夫人的情人》：按部就班中規中矩的貴族，哪怕是為國捐軀上戰場受傷的查泰來爵士，哪怕是遵紀守法創造多少工作職位的意大利米蘭工業家族族長，家庭生活是令人窒息的。都是表面優雅嫻靜內心狂野卻又無處釋放的貴婦人，生命之花正在日夜凋零，這才遇到生氣勃勃帶著原野氣息的情人，由此生命之火，熊熊燃燒。

人物，場景，情節，這兩部不同形式的藝術作品，其內核，其涵義，對人類「食、色，性也！」的揭示，對人類社會的剖析，又是多麼驚人吻合的相似啊！

也正是在類似於查泰來夫人的情人，貴婦人和下層情人的偷情私奔的社會禁忌中，我深刻地體會到這部電影的同志情愫。貴婦人自然是女性，平民情人也不是同志心目中預期的女情人，而是一個男性，這樣的外遇紅杏出牆，是通常意義上男歡女愛的異性戀戀情，卻因為當中對社會霸權的顛覆和對社會禁忌的反叛，充滿了豐富的同志內涵。

難怪導演要在這個富豪家族中，編排添加了一個如此格格不入的人物，這家富豪家庭的第三代，當中的女兒，作為家族事業資產階級接班人兒子的對照，是一個遠離家族產業遠走異國他鄉的女同志。

又因為這個配角的不能再配角的同志角色，這才和同志明晃晃地沾上邊，其他人物情節都和同志不同志，毫不相干，也總算是可以言正名順地拿到世界各地，參加各式各樣以同志為名的電影節。

落入俗套老調重彈的情節安排是，這樣的女同性戀者，不管不顧的家族叛逆者，從本來就是藝術之都的意大利米蘭，跑到英國倫敦，去學的專業，正是觀眾心目中指望她去學的不食人間煙火：藝術。

也許，我們同志在性身份上的特立獨行與眾不同，和藝術家們用自己的作品，解讀世界的別出心裁驚世駭俗，異曲同工？


《I Am Love》電影預告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