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本來就不是很開心的那類,加上同志身份,讓他更喘不過來了。
見過阿強很多次,他偶而會來我們家坐。他是阿文的朋友,阿文當時剛從國外回來,暫時租住我家的客房。
阿強總是在我們家有集餐 會的時候才出現,所以開始的時候給我的印象並不深刻,因為集餐會上人數太多了。而且,二三十人的集餐 會裡,真的也談不到什麼深入的話。總是打個招呼,問問今天的天氣如何。
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總是靜靜地站在一個角落,總是等著別人上前去跟他說話,而且話也不多。
有那麼一次,剛好和他有機會多談了幾句,我問他為什麼老是看起來不太開心。他說他本來就不是很開心的那類,加上同志身份,讓他更喘不過來了。
「你家人不知道吧?」我問。
他臉色馬上就沉了下去,一直在搖頭。他說除了這群同志朋友,他身邊是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事。「我是不可能告訴他們的。」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無限的恐懼。
「不要緊,一步步來。」我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說。
這是我和阿強談得最深入的一次。后來再見的幾回,都總是擦身而過,禮貌地打個招呼。
就在一段很長的日子沒有見過他之后,就在報章上看到他自殺的消息。他從市中心的一間高樓頂層跳了下來,壓扁了停在樓下的一輛車子。和他一起出去的朋友說,他的眼睛還張得大大的,一直合不上來。
我問這些朋友為什麼他非死不可以。
他們說,一個愛上阿強而阿強不愛的男人為了報復,給他家人寫了封信。他家人找到吉隆坡來,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家人問得緊了,阿強唯有承認。
想想無數我們沒見過的,沒能接觸到資訊的,已經跳樓的,將要跳樓的同志,我們能做的,太少了。
第二天晚上,阿強就跳樓了。那一年,他24歲。
我從我們的貯物房裡拿出他叫阿文幫他買,還說過幾天會過來拿的Nike鞋,放在大廳上。看著這雙再也送不出去的鞋,我呆著了。
「我們做少了什麼?」我一直在想。
想著他站在高樓邊緣的那一刻,那連死都不怕的哀痛,那麼的深沉。那忽然失去一切的心,那麼的無助。
一個那麼接近的人,我們的手都還沒來得及伸出去,他就跳了下去,不在了。
想想無數我們沒見過的,沒能接觸到資訊的,已經跳樓的,將要跳樓的同志,我們能做的,太少了。
假如有來生,希望阿強的來生活得比這生開心。
后記
看了這篇文章,不希望你情緒會很低落,只想說:同志不一定是悲哀的,而是可以很快樂地過日子。
假如你是過得快樂的那個,請為你身邊的同志朋友伸一個手吧,也許 你是把他從高樓邊緣拉回來的那這手。
假如你是站在高樓邊緣的那個,請再想想:真的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嗎?
站在高樓邊緣的那個,請不要說:你是不會明白我的感受的。
我告訴你:我絕對可以體會,因為,我就是曾經站在高樓邊緣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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