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常做爱好吗?」你突然问。「好怕习惯了跟你神交,连本能都忘了。」还来不及回答,你说。
(因为残缺,从此便要生生世世追逐,以求完整。)
你大我八岁呢。相识的那晚因为人多,不便深谈。但你竟以为我和你年纪相仿,让当时年方二十的我当场傻掉。临去前把学校宿舍的电话留给你,你竟选了一个凌晨拨了进来。漏夜排金马影展票的空档,预备看的片是《光纤电人》。你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你。」
是这么不知不觉开始的吧。你的声音,胡渣,笑起来一排灿开的牙齿。早起对着镜子盥洗的时刻,哔哔扣响起你急急送来的号码。打过去,你要我开窗,往天上看。
「天气太好,忍不住要和你一起分享。」你在电话那头,强抑住心情低声说。我听出了你的雀跃,半身还探在窗户外,忍不住笑。
深夜刚下班的你,提议过桥喝一碗热腾腾的永和豆浆。饱暖的肚腹丶温热的掌心和身体,转上中正桥,你空出一只手伸进外套口袋,让我的掌心缓缓渥热。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我们乐得丶白色的雾气呵个不停。迎着冷空气。
「以后,常做爱好吗?」你突然问。
「好怕习惯了跟你神交,连本能都忘了。」还来不及回答,你说。
我的胸腔「砰」地一响。再没有一句话能像它,直接窜入心室缝隙,不偏不倚把要害击倒。我的头轻轻靠住你的肩膀,一路静默着等车骑到宿舍门口。然后诚恳地道了晚安。
你的背影,你的耳后,还有青草一般未长齐的发根与青髭,我把你的全部深深烙了下来。那是一九九六年的冬天。没有冰丶没有雪,而一切的消融速度快得难以想像的季节。
没有想到那是我们倒数第二次的见面。
分开之后,我重新温习了一起去过的地方丶一起骑车晃荡过的道路。拥挤的车流中,不曾出现属于你的车牌号码。而一起在午后呆坐过的咖啡馆,悄悄换了老板。那个曾经以为彼此是命中注定要拼合成原型丶要不时像发情公狗一样交欢的男人,花了半年时间才正式宣告退场──原来,不是他。
因为错认,所以回忆……也惘然了啊。那则关于左边与右边的──传说?童话?机智问答?因为找不到相对呼应的座标,便只能尴尬地丶升华成一则神话了。
几个冬天过去了,属于你的那一半──找到了吗?
写于一九九八。二○○八丶二修改
作者邵祺迈交友档案 欢迎指教分享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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