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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北京這座古都的這塊大銀幕帶來了一抹鮮豔、大膽而後現代的色彩：在那個女陰的特寫鏡頭中，一根手指正激情的揉擦著陰蒂。

而銀幕下的觀眾──約50名年輕的中國女權主義者和女同性戀者，卻看起來不為所動的，她們繼續一邊觀賞，一邊竊竊私語的討論著，有的也滿不在乎的咀嚼著蝦條或柑橘。

那張放大了的女性自慰畫面來自於芭芭拉·漢默1976年的短片《多重高潮》（Multiple Orgasms）。芭芭拉·漢默，這位已經年屆68歲、看起來與北京格格不入的西方女士，此次來京是專程應邀帶來自己的紀錄片新作《專注》（Devotion），並且將自己一系列得意的舊作第一次展示於中國大陸的女性觀眾面前。

而在多數人的視線中，芭芭拉·漢默看起來就像是一位身形清瘦卻精神矍鑠的商界女強人，她身著一件紅棕色塊相間的上衣和一條黑色褲子更顯得幹練，只有那一頭龐克風格的短髮為她增添了幾分藝術家的氣息。在離天安門北僅幾條街之遠的《中國婦女報》報社裡，她瀟灑穿行於觀眾之間，和她們談笑風聲。

而《多重高潮》的感官衝擊還未消散，我們又在她的鏡頭中被帶到一群赤裸的女性肢體前，那是在枝繁葉茂中應和著不成調的管絃樂而煽情起舞的一群裸身女子，其中一個女孩張開她的雙腿，將相機對準自己的胯下，按下了閃光燈--這是芭芭拉·漢默1974年的電影《女滴》（Dyketactics）。《女滴》被認為是世界上第一部由女同性戀者拍攝的女同性戀主題電影，當時，芭芭拉·漢默還一度拒絕男性觀影人進入放映現場；然後是1975年的《月經》（Menses），相當令人驚訝的，身為女性的芭芭拉·漢默利用這部電影諷刺了女性月經期間的無常情緒，《月經》裡，女孩拾起從自己的陰道裡滑落出的蛋狀物頂禮膜拜，然後瘋狂擦拭自己血污的胯部和大腿，而另外一群女孩則在背景中揮舞著染血的白色毛巾，像是在揮舞著旗幟。

在北京俯仰皆是飛簷走壁的功 夫電影或啼哭不休的言情肥皂劇的視聽環境裡，芭芭拉·漢默所帶來的這些極具震撼性的鏡頭無疑是令人咋舌的。

芭芭拉·漢默露齒而笑，「很多女性不喜歡我的電影，因為太過實驗風格」，可想而知的是，這些電影當初一問世，就肯定因為裸露鏡頭和敏感話題而造成滿城風雨，芭芭拉·漢默皆一笑置之。

芭芭拉·漢默繼續以她灑脫的態度接受我們拍照的請求，在一家女同志酒吧裡她盡興的滿足著鏡頭，也滿足著自己，她攬著一個中美混血的23歲女孩，打趣道：「不要讓我女朋友看到我跟這個女孩的合照，我女朋友一定會吃醋。」

在女性電影界闖盪了30年之久，芭芭拉·漢默自己也數不清自己到底拍攝製作了多少部電影，她說：「至少有80部」。她的電影事業開始於上世紀70年代，離婚之後她旋即出櫃，將自己的精力投放在對性別、家庭和成長等女性議題的關注。「別人說我是一個女同志電影的先驅，」她說，「那是別人給我的頭銜，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

自己想做的事，也包括後來她加以延伸的女性視角，比如水下拍攝的唯美藝術角度、比如徒步環美國旅行的開闊情懷等等。

此次的北京之行是她第一次跟中國大陸的接觸，也是她第一次跟華人女同性戀群體的接觸。華人女同性戀群體中對性別角色嚴格區分的習俗，使得她覺得像極了20年前的美國女同性戀風貌。

芭芭拉·漢默說：「（上個世紀）60年代美國的女同性戀社群的確在區分性別角色；而70年代和80年代，婦女們卻無一例外的穿上工裝、剪掉長髮成為工人階級；90年代，性別角色由於時尚流行觀念的回歸又再一次回到人們的意識和生活中；但是時值今日，女同性戀群體中性別角色更變成一個流動、寬泛、無所局限的概念，我認為這是在社會歷史大環境中所產生的良性轉變，無論何時何地，你都可以隨心所欲的成為自己想扮演的角色，這樣不是很好嗎？」

當然，她認為華人女同性戀的現況是發展的必經之途，也冀望華人女性對自身性別角色有更靈活的思考。

芭芭拉·漢默通過翻譯對前來觀賞自己作品的觀眾說：「我知道可能有人會很好奇，但我的性別角色是「不分」（bu fen）的。」她引用了法國女同志作家Monique Witting的話，說：「我不是一個女人，作為一個女同性戀者，我認為同性戀者應該超越男、女性別角色的藩籬，同性戀者不應該存在於那麼片面而拘禁的社會觀念之內。」她的發言正恰好印證了此刻在北美地區正廣為盛行的「新酷兒身份運動」。

如預料的，觀眾席中有人顯得懵懂，作為一個世界上最多產、最前衛的女同志電影人，也作為一個女性社會運動的先輩人物，芭芭拉·漢默覺得自己有責任、也有義務來啟迪和指導這些求知若渴的年輕華人女孩，芭芭拉·漢默對一位年輕的女同志紀錄片製片人石頭說：「不要盲從你的男教授、女教授或者任何教條。你要拍攝的是自己的電影，順從的是自己的思考。」

不屈從主流電影，也不被教條束縛，是芭芭拉·漢默保持作品獨特性和尖銳性的原因所在，她將鏡頭對準那些不被主流電影所紀錄、不能順從自由意志的邊緣人群，芭芭拉·漢默最新的作品《濟州島的潛水女子》，藉韓國濟州島上女性充當潛水者的悠久傳統逐漸消亡之際，將這個島嶼上曾經獨特而繁盛的女系社會生態重現在世人眼前。

「即使正遭受壓抑或挫折，還是要百折不回的做自己。」芭芭拉·漢默張開雙臂，對每一個跟她擁抱的觀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