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e

好多年前在一個職場工會當會長，由於是職場工會，牽涉職場利益，便常常在三更半夜時接到一些古靈精怪的電話：「死基佬，小心你走出去的時候給人砍成十塊八塊，或是讓人燒了你的的房子車子，到時就別怪我沒有一早通知你。」

我在職場上的出櫃便是這樣來的。

其實在更早，還沒有當會長的時候，我的同志身份就已經是一個很多朋友同行都知道的事實，加上也常常和男朋友在人前出雙入對的，就更不是秘密的事了。

可是還是必須謝謝這些想燒我房子車子，砍我十八塊的「某某」人，讓我這個同志的「朵」更響了。

當時有點煩，心想：「我的私事，關你們甚麼事來著。而且還說得那麼難聽。」

後來才發現，原來還是好事一宗：從此就再也沒有人問我為甚麼還沒有結婚，有了幾個小孩，要不要介紹女朋友等等的問題。

問的是：你男朋友還好嗎？你男朋友幹甚麼的？甚麼時候和你男朋友出來大家一起吃飯？

用他人的口讓我出櫃，省切了我多少的解釋。我不用再解釋甚麼是同性戀，為甚麼會同性戀，同性戀不是變態，同性戀性行為（這是大家最想知道卻又最不好意思問的問題，看看，多八卦）。

後來一位在職場上還算認識，在工會裡還是我的左右手的朋友和我談起這件事情，他說他開始知道時還是不太能接受：他不能接受的是一位同性戀當他的會長。在他的認知裡，同性戀是負面的，同性戀是變態的，同性戀是會性騷擾小孩的。他想都沒有想過會和一個同性戀一起共事。

我說：不要緊的，這是整個社會對同性戀的成見，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雖然我不認同他的看法，可是我可以理解他的感受。

我說：不要緊的，我們之間就只是工會上的接觸，假如他還是覺得與同性戀相處不舒服的話，我們就只停留在工會上的接觸吧。我希望大家的接觸，就好像我們對待不同宗教一樣：要是我們是同一個跑道的話，我們可以更親密；要是不是的話，我們也還是可以互相尊重的。

我給他很大的空間，因為我理解一個人對於一件自己不能認同的事是需要很長的時間去接受的。我用了20年的時間去認同自己的同志身份，我有甚麼權力要求一個非同志在聽到我的一番話後就站到我這邊來呢？

一個月前，這個朋友邀請我到他家吃飯，還讓我把男朋友也一起帶過去。

幾天前和他及一群職場朋友喝茶，他就坐在我旁邊。他說得興起時，還會用身體碰碰我。我想：他要嘛就完全忘記了我的同志身份，要嘛就完全認同了我的同志身份。

我希望是後者。我相信是後者。

常常有人問我：職場出櫃容易嗎？

我說：職場出櫃很不容易，也很不需要。

假如我們還需要討好對方，不出櫃也許 比出櫃會更方便一些，因為，我們社會還是充滿著歧視同志的人。出櫃，很可能就代表出局。而且，職場上講求的只是生意上的往來，我是不是同性戀是非常不重要的，就好像對方今天跟他老婆或女朋友上床時打算用甚麼招數一樣：跟工作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也許 有人會說：那你不是很「假」嗎？做人這麼假惺惺不是很累嗎？

是啊，做人假惺惺是很累的。因為我的性取向而失去了一單生意也是很累的。

你選擇是假惺惺重要，還是生意重要，你選擇吧。

生命中太多太多讓我們假惺惺的時候，特別是在職場上：因為「我是從鄉下來的」，有人會排擠我。因為「我不是基督教或回教徒」，又有人排擠我。因為「我不是某某大學」或「根本沒有進過大學」，也會有人排擠我。

我想，讓「我是同志」，「我是有錢人」，「我是愛看電影的人」，「我是喜歡在家煮飯的」，「我是喜歡睡懶覺的人」，這一切一切都留在家裡吧。

除非，你打算把他當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