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e

王悅想對同志朋友們說：「面對，認可，堅持你的身份和取向！既然這是與生俱來，那麼並沒有做錯。」有機會的話，王悅還會參與一些讓社會平等接受同志的宣傳活動中去。

采訪手記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在中國大陸有這麼一個玩朋克的女人──王悅，她張狂、她自我、她大膽……當時，可以拼貼拼貼上的在她身上的，除了是一些有關於搖滾樂的名次外，還有更多地是代表著個性與前衛的形容詞。 事隔多年以後，我終於認識到這一位極具傳奇色彩的女子，雖然跟王悅認識的時間只有那麼短短的幾日。但，從與她的言談當中，卻又讓我發現她比當年留在人們心中的形象，有了一些變化，這或許和她的生活有關，又或者是因為某些人生的轉折起了作用。從她現在的話中，雖然看到她依然是以往那般的直白、而坦蕩，但，我想那更多的是出於對簡單、與純粹的態度的追求。

王悅是前女子搖滾樂隊「掛在盒子上」的主唱，現以個人身份從事音樂和藝術創作；中國搖滾圈裡最勤奮的Blog寫手；中國80後年輕人中的流行文化教主，和被眾多搖滾妞、朋克妞追捧和瘋狂模仿的對像；中國第一代Riot Girl文化的創始人，被《TimeOut》雜誌列入自改革開放以來對中國城市文化改變最大的40位城市英雄之一。

早在1999年兩度作為中國第一代朋克女孩登上美國《新聞週刊》封面，作為中國新女孩的代表與毛澤東和尼克松同時出現。用名模張亮blog連接裡的一句話說：「我穿回力的時候她都穿Allstar了！」 而，「No more nice girls」和「I’m not sexy」是王悅的名言，從最早的紅色或爆炸雞冠頭、朋克皮衣金屬釘、格子裙到娃娃裝Lolita造型，又到現在的內斂時髦又高貴的裝扮，她可謂是造型做盡、變裝無數。

王悅拍照的招牌表情讓更多的女孩在鏡頭前撅起了嘴吧，她的造型甚至經常被一些國內一線流行女歌手傚仿。而她送給更多喜歡時尚和漂亮的中國女孩的一句話是：「Whatever I do, whatever I wear, I’m just a fucking star!」


從中國第一支女子朋克樂隊開始……

Fridae：當年要成立國內一支女子朋克樂隊呢，是不是和你自身的個性有關？

上高中的時候就遇到了「掛在盒子上」的貝司手，我們是同班同學，高中時代一起聽了很多音樂。那時候我們就想做一個樂隊，當時就想做全女子的樂隊。其實也沒有想過，為什麼一定要做一支由女孩子的組成的樂隊。

說到Punk，其實高中時代聽得音樂很廣泛，只是在高三的時候遇到了物料軍隊和北京朋克裡的幾個男孩子。當時我們還在上學很傻很土，看見無聊軍隊裡的那些男孩穿成那樣、說話那樣，在過著看起來很前衛的生活……我和幾個成員就一下瘋了，當時就是想我也要那樣，我很想迅速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個。

Fridae：你在很多人眼中都是一個前衛、特立獨行的人，其實在你眼中的自己是怎樣的呢？

我就是這樣的人，我總是積極地接受新鮮事物，喜歡嘗試挑戰自己，時刻保持與國際時尚同步，哈哈！

Fridae：當年「掛在盒子上」剛成立了不久後，便登上了美國的《新聞週刊》的封面，你會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幸運的人呢？

當時真沒覺得怎麼樣，沒什麼感覺，只是覺得上了一個雜誌，而且覺得我們做的事情很偉大，是當之無愧的。

回頭想起，我認為我們就應該被報導。當時樂隊一出來，就被國外媒體關注了，畢竟中國在當時那種環境下還沒有女孩子站出來搞這個。我們當時很囂張很狂妄也很驕傲，享受著迅速撲上來的榮譽和漫罵，這就是「掛在盒子上」！

Fridae：那有沒有一種彷彿成為了國際巨星的感覺呢？

那倒沒有，沒有那種什麼國際巨星的感覺，到現在也沒有！這個環節沒有想過，當時很小很單純，就是覺得牛Ｂ了，就行了！滿足自我感受，其他的沒有去想太多。

Fridae：在外國發展、演出過這麼多次，最深刻的印象是？

第一次出國到日本演出是在2001年，當時大家都很興奮，畢竟那是第一次出國演出。

在日本，我們很受歡迎還上了ＮＨＫ和ＴＢＳ電視台上的主要節目，歌迷給我們準備了好多禮物，總之很幸福。還買了好多東西，那時中國內地什麼都沒有，一去原宿那邊，我和其他成員就瘋了。到現在那邊的一個Punk商店裡還有我們的照片和簽名呢……

第一次去美國巡演走了八個城市，有點辛苦，在ＳＸＳＷ音樂節上看見來兩個紋身人特別狠，男的把臉都紋了，腦袋上還種了兩個金屬角，弄得很像星戰裡的人物似的。跟他在一起的女的，臉紋成貓了，還種上了塑料的鬍子！當時我們都看瘋了，確實發現美國還存在一群這麼生活的人，太瘋了！然後我們到每個城市都有不同的朋友接我們帶我們玩，當然算是Marilyn Manson看了我們ＬＡ站的演出最狠了！

最近我在開心網上遇到一個國外男孩加我，他在我的一張照片裡留言說，當時這個演出他也在場。那張照片是我們2003年在舊金山的一個演出。我覺得很神奇，他說他當時在大學城念書就看了我們的演出。六年後這個哥們在開心網上加了我，你能想像麼，太好玩了！

Fridae：你對Marilyn Manson的印象是怎樣的？

我當時不知道他來了，後來等我回到中國後才知道的，讓我覺得自己牛Ｂ啊！不過，他在看完演出給我們留言，其中一句話是說我覺得你們真有做音樂這個料！

Fridae：對於成名、出名，你有什麼看法啊？

我覺得好的音樂很能感染別人，前提是觀眾的欣賞水準是與樂隊同步的。

Fridae：有沒有因此而覺得自己的樂隊會比其他同時期的樂隊幸運呢？

以前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ＨＯＴＢ（「掛在盒子上」的英文縮寫）結束了，回想起來應該是比別人幸運。

但是你別忘記一句話，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

Fridae：為什麼「掛在盒子上」，在風光了九年之後會解散的？合久必分是不是樂隊的最終定格呢？

很多原因吧，生活上的變化，和國內這個環境很難延續樂隊，綜合原因讓樂隊裡的成員在未來生活目標上有了自己的選擇。如果環境一直很好，也許樂隊不會解散。

Fridae：「掛在盒子上」解散了之後，你為什麼有去組建了另一支三人女子樂隊Girl Kill Girl？這次在音樂上，會不會有更大的野心？

去年我做了一個新的樂隊Girl Kill Girl，其實還是延續ＨＯＴＢ的方向，後來我覺得音樂太小眾了，眼下就暫時放下。其實並沒有野心，最大的感觸是，又讓我有了以前的感覺──就是你做的東西很超前，眼下很少會有人來消費你的音樂。

Fridae：那你目前最理想的音樂創作氛圍是？

可以去做很藝術、很小眾的東西，但是目前我不想搞小眾音樂了，沒什麼樂趣。音樂還是需要跟聽眾交流，這樣才有意思。而且，目前我內心狀態趨於安靜，今年計劃做一張個人唱片，安靜一些的。

Fridae：那你最近在豆瓣上，以個人名義發表的那首單曲《Leaving the Café》會不會就是想引起更多人的共鳴呢？

目的不是為了大眾吧，主要是我心裡感覺現在想玩一張這樣元素的專輯。可能下一張又是搖滾了，說不好。只是現在在搖滾樂的範圍內，我覺得自己之前做的音樂做到極致了，沒什麼挑戰了。

Fridae：單曲《Leaving the Café》會不會就是你所說的，安靜的狀態？

我只是想換一個玩法，而最終我會告訴你不管我玩什麼風格，我都會做得最好。

其實，我覺得在中國常年以來，我覺得我的個人才華，不是很被人認同；所以，也是這激勵我不斷地證明和挑戰自己做更多東西出來的理由。

Fridae：那在你眼裡面，中國內地目前的搖滾樂壇是怎樣的呢？

中國目前的搖滾樂環境是，搖滾被主流化操作。有很多偶像被製造出來，他們大多數都是在表演而不是做音樂。矬子裡拔將軍，觀眾也是娛樂，搖滾樂更多是娛樂。


揮霍不完的青春

Fridae：你說過，「青春是要揮霍的。」現在你已經過了30歲，你認為自己的青春揮霍完了嗎？

還沒有啊，我覺得我的第二春來了，你沒覺得我好像剛開的花麼？

我看我以前的照片和錄像都覺得特別愣，不像個小姑娘，現在才有點姑娘的味道！我的照片都沒有PS過，數字不是問題，我自己都覺得還是不像一般的30歲人呀！

但，生活中經歷的一些事情不得不讓我稍微長大了一點。

Fridae：可以說一下有什麼事情讓你稍微的長大一點麼？「掛在盒子上」的解散，會不會是讓你成長的事情？

樂隊解散不算，不算。比如要從家裡搬出來獨立，或者要考慮自己處理男女感情上不能再任性了，已經到了該安定下來的時候，很多事情都要負責了！

Fridae：30以後，對人生有否改觀？

數字不是問題，我周圍都是89年後出生的朋友，現在基本都是跟85後的人玩在一起。還不是一樣？ 最主要的是，以前生活上的事情都要自己面對，去解決；現在不同的就是，得自己對自己的任何行為負責了。


音樂以外的創作

Fridae：除了音樂創作外，你是怎樣走到藝術與文字創作的領域去的？

我從學生時代語文一直很好，文字也是我的表達方式之一，可能之前一直被定格為朋克女王什麼的，畢竟很難有人像我這麼全面，哈哈！

可能別人不是很容易注意到吧，如果有一方面的才華很突出的話。畫畫，我從小就開始了，玩樂隊之前畫畫和藝術是我童年的專業。目前就是音樂做膩了，想做藝術家唄！

或者，換句話說，做藝術家是從兒時的理想，做樂隊是高中時代的理想。確切地說小時候想成為畫家，其實畫家還是和藝術家不一樣的，藝術家更寬泛一些。

Fridae：對於目前從事多方面創作的你來說，時間會不會很難去分配啊？

不會，因為做音樂佔不了太多的時間，可能三分鐘就可以完成一個歌曲唱的部分的編寫和錄音。豆瓣上的《Leaving the Café》，我就錄了一次，在錄音之前我花兩分鐘寫的，然後唱了兩次就錄了。

我現在的合作夥伴很好，目前我的角色是歌手，而不是一個音樂人了！其實，在目前的華語樂壇裡面很多人僅僅就是歌手，他們自己意識不到而已！單純作一個歌手太容易了，比拉屎還容易。而做後期音樂製作的人真的要花很多時間，要感謝我的製作人黃維，他付出了很多勞動。而我，現在藝術才是主業，音樂是一個放鬆的方式。

Fridae：08年下半年的幾個有份出席的藝術展覽中，令你收獲最大的是？

開頭起步不錯，第一次展覽開展兩小時裡面，作品就被收藏家買了，很有成就感。但是目前我的作品還不是那麼有說服力，我還在摸索，要參加更好一點的展覽，至少要和其他藝術家做得一樣好。我不希望大家僅僅是覺得我是在玩票。

困難就是目前我還沒有簽約的畫廊，所以不能為所欲為的做作品，牽扯到一個製作經費問題。還有一個困難就是自己太懶了，不夠勤奮。

Fridae：09年，在你的音樂和藝術創作還有什麼計劃？

音樂方面，我就是準備出一張獨立流行加上電子的唱片；而藝術方面，之前平面的東西多，大部分是畫，09年我的目標會轉向裝置和概念性強的作品。

Fridae：那有沒有打算帶著自己設計的藝術品去到國外參展呢？

要是能去國外參加展覽是很好，但是，很客觀的說，目前我自己的水平還不夠。


關於潮流、時尚，和審美態度

Fridae：除了音樂、藝術的創作外，時尚與潮流會不會是你另一個愛好呢？

是，確切地說我關注時尚，但不跟潮流。創作其實和時尚都有密切聯系，一個人連衣服都選不好，其他方面的品味也是殘缺的。

Fridae：當你看到別人去仿傚你的造型與拍照時的表情時，你的心情是怎樣的？

以前覺得挺厭惡的，現在覺得無所謂，因為你打扮得好，別人才學你！不過，我現在都走混搭路線了，跟風的人不多了。

Fridae：可以解釋一下，出自你口的兩句名言「No more nice girls」和「I’m not sexy」？

其實「No more nice girls」不是我的話，是80年代美國一個女性運動的標語。是我給它在中國發揚光大了，我也覺得這個話說得很經典，評價一個女孩好壞，不能從外表了，做搖滾的女孩子也沒什麼不好。

至於我不性感，我就是不想性感而已！我覺得性感很容易，女孩子穿少一點只要露都可以抓住一點點的性感，太廉價！有些事情太容易了，就沒味道了！

Fridae：你說中國女人的美不能用「性感」來形容，那你覺得用什麼來形容最貼切呢？

你總是在兜售一個部分，就顯得很沒價值。我也不知道用什麼詞來涵蓋中國女性，那很難！對於大多數中國女人性感並不是民族優勢吧 ？


對同志群體的態度

Fridae：像你這樣喜歡接觸新事物的人，應該會經常碰到和接觸到很多不同的人，有沒有碰過同性戀圈子中的朋友呢？

有，我周圍有一些同性戀的朋友，但是我覺得這並不屬於新鮮事物的範疇。從古代就有同性戀了，這是人類學的範疇，也不一定要劃分到性文化。

Fridae：同性戀，在你眼中又是怎樣的一種關係呢？

無論是先天、還是後天因素所致，這都是個人選擇的事情，大家互相尊重就好了。

我很容易跟Gay的人成為特別好的朋友，我覺得Gay的朋友都比較容易溝通，沒什麼障礙。

Fridae：在你博客中，會看到你和你閨中密友春樹的一些親密的照片，你會不會擔心別人誤會你和她是女同志啊？

其實有不少人曾經誤會我是女同志，這是大眾的觀點吧。因為我很少帶男孩子出來，或是我在很長時間裡面都是單身，導致他們會這麼認為了。

我的感情觀是，我不會輕易決定一個人做我男朋友，除非他和我一樣優秀。可惜的是，這樣的男孩子我認識的比較少！

Fridae：你對同志朋友的印象？

我覺得喜歡我音樂的人群裡面，同志所佔的比例是挺多的。我覺得他們的感受能力比異性戀的男性強，對美的接收能力是全面的、不缺失的。他們可以不帶著男性偏見來評價和欣賞你的音樂，如果我可以有更多同志聽眾，我想我會很開心的。

Fridae：有什麼說話想對世界各地的同志朋友說的？

面對，認可，堅持你的身份和取向！既然這是與生俱來，那麼並沒有做錯。

Fridae：你會否站出來去支持一些同志的活動呢？

有機會的話，以後會參與一些讓社會平等接受同志的宣傳活動中去。


王悅上海電視台的節目《亞洲美魅人物》，分上、下兩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