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e

真是對不起關錦鵬導演了，上次「如歌」專欄借了他的大名做標題《關錦鵬和張藝謀》，自以為沾兩位大名人的光，夾帶私貨，談他們反映在各自電影作品中的性別認同和性別體驗，卻只錄得一個讀者回覆：「文章有點無聊……」，哈哈，好似借用名人來搞點「有聊」也不容易哦。

這回子又拿關導的大名來說事兒，還買一送一附帶上社會學家李銀河女士的愛人王小波的大名，這一次的小九九，又是哪出戲？

我自己不是學社會學的，所以也沒有社會學學術歷史淵源的專門訓練，也不知道於我心有戚戚然的那些關於同志的社會學說辭，到底誰是原創者，很有可能這些讓我怦然心動的說辭，都是二手三手的學術倒騰而來的。

如果不上綱上線地說是對同志的刻板印象（stereotype），如果只不過是我在這兒「如歌」「隨筆」，我想，同志和直人可能都會有這樣一個社會觀察：跟我們的異性戀朋輩相比，我們同志特喜歡搗持自己，不僅好多同志是健身房的常客，更擁有最時髦的髮型呀，穿著最流行的時裝呀，進到同志的居所，到訪同志們的衛生間，也是美容膏呀防老霜什麼的瓶瓶罐罐一大堆。

結論是：同志唯美，同志小資。沾沾自喜的同志也對此說樂此不疲，管他什麼對同志的刻板印象不刻板印象，也不管什麼沒有「好」的刻板印象這一說，反正十之八九的同志都樂得自認是帥哥，如果先天不足，不那麼高大威猛，則勤能補拙，鑽進健身房，苦練出一個小個頭的肌肉男，也算是善待自己了，增加一點自己性感的含金量，至於瓶瓶罐罐的這液那水的美容品，生為人類，享受人生，總沒錯吧？

很搞笑的是，平時在同志圈人前人後嫌棄這個Ｃ那個娘，好多以純爺們自居的男同志，居然也逃不過這樣的瓶瓶罐罐，也不嫌塗脂抹粉地顯得太Ｃ男一把？

以至於無孔不入的老美電視製作人，也將這份對男同志唯美的刻板印象發揮到極致，請來了五員男同志大將，專門打造那些「不解風情」的異性戀男人，從內到外地以男同志的絕世唯美才華，有懂美酒的，有擅華服的，有做美食的，有會家庭裝飾的，從頭到尾地改造那些不知所措的異性戀男人，電視真人秀的名字就叫做《Queer Eye for the Straight Guy》。

不過呢，這群各擅其長的同志唯美小資專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眼睜睜地看著脫胎換骨煥然一新的靚仔帥哥美男，嘔心瀝血打造的直男人，生龍活虎地投奔女人的懷抱，如同我們堅定地生為同志，異性戀男人面對男同志，你的風情萬種是不起化學作用的。

這也正是我看到李銀河老師的一段說辭，我自己怦然心動的心理背景。

我不記得是在哪兒看到社會學家李銀河博士有一個說法，不知道是她的學術原創，還是她的翻譯引進，大意是，男婚女嫁的異性戀一旦走進婚姻，彼此分工合作，一同生兒育女，居家過日子，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異性戀男人，心思更多地放在養家糊口上，而不是衣著打扮和塗脂抹粉。

同志族群呢？因為同性婚姻權利被男權社會中的異性戀霸權剝奪，至今在世界上大多數的國家沒有合法的同志婚姻，很難建立起長期穩定的伴侶配偶關係，所以，同志們的求偶期特別長，總是處於性競爭激烈的求偶期，男同志們講究衣著打扮，注重塗脂抹粉，都是人類待在求偶期的表現。

想一想我們人類的性愛，說到底還是沒有脫離動物的發情求偶繁殖繁衍本能啊，發情期的動物，求偶期的動物，鳥兒的孔雀尾巴也好，野獸的猴子紅屁股也好，哪一個不是花枝招展竭盡所能地千姿百態？

更深層的想一想，人類男權社會的執掌話語權的男人們，對自己女性配偶的要求，打著「美」的旗號，年輕，美貌，性感，其實說到底，還是那個生兒育女追求優質下一代的「自私的基因」在作怪，無論我們人類在性愛上附帶了多少所謂的文化文明，歸根結蒂依舊還是一份動物的本能哦。

有了這樣的背景敘述，王小波的登場，就顯得非常水到渠成。李銀河自己在做愛情回憶錄時也坦誠地說，她第一次見到王小波本人的時候，第一心理反應居然是，這人怎麼這麼醜啊！

但這麼「醜」的王小波，卻因為他的幽默，才華，智慧，他的柔情似水，他的個性魅力，他的文學成就，最終成為李銀河心目中永遠的浪漫騎士，以至於王小波英年早逝之後，李銀河心中再也沒有其他任何男人的位置，也因此，王小波成為李銀河一生一世唯一的愛人伴侶。

如此銘心刻骨的絕世愛情，就發生在李銀河已經判斷王小波是個「醜男」的前提之下，這樣的人類愛情，才是真正超凡脫俗的愛情啊。

關錦鵬呢？我對他和他的同志愛人威廉的感情故事所知不多，無法用王小波和李銀河的真實故事來做類比。關錦鵬最初涉足電視電影行業，投考並被錄取的，是大名鼎鼎香港無線電視台的藝員訓練班。

也就是說，和做著美夢的少女少男一樣，年少清純的關錦鵬，1975年幸運被培養了無數大小明星的TVB無線電視藝員訓練班第五期錄取，也是直奔大放異彩的明星之夢去的。

在美女如雲美男成群的藝員訓練班培訓了一年，怎麼沒做演員，改做了導演？關錦鵬在最近（8月25日）接受中國大陸騰訊網記者有鳴的專訪中說：「我覺得我不上鏡。我很快就轉到幕後去了。」

關錦鵬也是同志，按照上述論及同志的刻板印象，也應該是自戀自大自認為是靚仔的主兒，何況還有過五關斬六將的藝員訓練班考官們錄取他的背書，就算真的不夠英俊，不夠帥，不是師兄周潤發這樣大明星級別的美男，起碼也得自戀說是一個所謂的「清秀」少男吧？

這也正是我們的關錦鵬同志，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自知之明的超人過人之處，也是我將王小波和關錦鵬連在一起，當成這篇「如歌」隨筆標題的原因。也許我們是少了一位相貌平平的甘草演員關錦鵬，我們卻多了一位在國際影壇上也很有成就的華人同志導演關錦鵬。

公開自己同志身份的成功人士，一向是我們同志圈的稀缺資源，我不得不將關錦鵬導演當成激勵鼓勵我們同志，讓我們同志追隨模仿的角色模型（Role Model），一用再用。

最初想好的標題，也極具挑逗性，是《你會愛上關錦鵬嗎？》。希望十之八九的讀者回答：是的，我會愛上關錦鵬這個人。

王小波和關錦鵬的隨筆就到這兒啦，也算是給我自己這樣先天生來非美男非帥哥非靚仔，後天非塗脂抹粉非健身房常客的同志們，打氣，加油，一點鼓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