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就從三島在豪華住家起床後,著上軍裝,走上他在人世的最後一天行程開始拍起,中間用黑白影像憶述他的成長往事;並用劇場演劇方式,逐一呈現他在小說《金閣寺》、《奔馬》和《禁色》中試圖探索的主題與情節內容,體認他的創作意念與生命悲劇的糾結所在。
《三島由紀夫傳》是美國文人導演保羅許 瑞德(Paul Schrader)1985年執導的作品,他自己曾以「mosaic」一詞來形容這部作品。「mosaic」一詞,有人譯作「馬賽克」,有人則譯作「鑲嵌細工」,馬賽克一詞在台灣已經被曲解成為影象噴霧處理的手法名詞,用在這部電影中,「鑲嵌細工」毋寧是比較貼切的說法,因為許 瑞德在電影中把三島由紀夫的人生與作品切分為四個段落,用切腹、回憶、小說、劇場和電影的形式「鑲嵌」出這位日本知名作家的烈血人生。
三島由紀夫在人世只活了短短了四十五個年頭,留給人世四十本小說,十八個劇本與二十篇短篇小說,他最傳奇的事蹟就是在1970年11月25日,交付了《豐饒之海》第四卷《天人五衰》的最後手稿後,即偕同他自己組織的「楯之會」四名成員,混入了日本陸上自衛隊東部總監部的東京市谷基地,將師團長綁架為人質,並在總監部陽臺向800多名自衛隊士官發表演說,呼籲「真的武士」隨他發動兵變,推翻日本憲法,使自衛隊成為真的軍隊以保衛天皇和日本的傳統,但是沒有人響應。於是他按照日本傳統儀式,在額頭繫上了寫有「七生報國」四個大字的白色頭巾,拿起短刀切腹自殺,並由「楯之會」成員古賀浩靖執行斬首。
許 瑞德的電影就從三島在豪華住家起床後,著上軍裝,走上他在人世的最後一天行程開始拍起,中間用黑白影像憶述他的成長往事(此時,由許 瑞德以第一人稱觀點,代表三島自述生平);並用劇場演劇方式,逐一呈現他在小說《金閣寺》、《奔馬》和《禁色》中試圖探索的主題與情節內容,以「鑲嵌」和「拼貼」的手法,讓熟悉或陌生三島作品風格的觀眾得逐一對位,體認他的創作意念與生命悲劇的糾結所在。
對肉體力度和純度的追求;櫻花精神的迷戀;切腹自殺的意像疊生……所有的文學創作內容,最後都可以印証說明,何以最後他選擇切腹自殺的狂野人生。
正因為「鑲嵌」和「拼貼」是許 瑞德表現三島精神的手法,不管他對肉體力度和純度的追求(電影中特別表現三島參加一場同志舞會,因為被人挑剔身上有贅肉,憤而離席拒再相見);櫻花精神的迷戀(透過畫家的辯論,認為肉體終究是要衰敗的,只有在最極盛時自決凋零);切腹自殺的意像疊生(從《奔馬》的名言「在他舉刀刺向腹部的剎那,旭日於其眼臉內奕然冉昇」,到以二二六事件殉國軍官夫婦的電影《憂國》的拍攝)……所有的文學創作內容,最後都可以印証說明,何以最後他選擇切腹自殺的狂野人生。
然而,過度相信「鑲嵌」和「拼貼」的手法,也使得《三島由紀夫傳》成為形式勝過內容的作品。
許 瑞德的確熟讀了三島的作品,也找出了讓入門觀眾都得看電影認識三島的進階方式,甚至菲力普葛拉斯也在他的強迫之下,先去讀了三島的書,再到東京一遊,才找到以低限音樂如何表達「金閣寺」意境和「三島」精神的音樂對位法,但是這麼重視「形式」美學的許 瑞德卻犯了一項嚴重的錯誤:他選錯了主角。
飾演三島由紀夫的緒形拳,不僅外表不相似,氣質也相距甚遠,看到他,你只會想起《火宅之人》的浪子和《楢山節考》的貧農,少了三島那種重視陽剛肉體美的日本極右派人士的英挺酷拔,更不幸的是,從三島的肉身遺照中,我們看到雄偉結實的肌肉,但在緒形拳的肉身上,筋力肌肉都不夠結棍,胸腹體毛卻太濃烈,在在形成了「英雄崇拜」的干擾,甚至最後的演講失利,也只看到了一位末路英雄的茫然,看不出他毅然切腹的決志。
找錯了演員,再雕琢,再華美的形式包裝,都不可能起死回生的。《三島由紀夫傳》因而未能成為經典作品,只剩下文學中年,願意打開書櫥,重新檢視三島由紀夫的著作,或許 ,這是保羅許 瑞德唯一能透過電影創作,回報三島由紀夫文學啟蒙的小小心意了。
本文全文《三島由紀夫:形式與鑲嵌0306》,原載http://blog.yam.com/tonyblue/article/8637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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