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有人嫌你沒誠意;說了,有人不領情……不說,有人心領神會,說了,有人欣然笑納……冤家或戀人只有一牆之隔,其實很像棒球賽中的高飛球與全壘打。
把愛掛在嘴上,主要是怕對方不明白,早也說,晚也說,千千百百回也從不厭倦,但是喳呼了半天,卻可能成了嘴皮子遊戲,失去了感動的力量。然而熱戀中人,所有的山盟海誓都蜜甜得可以,不嫌過膩,不怕糖太多,幸福就得濃得像糖漿一樣。
《渺渺》中的兩位女主角柯佳嬿與張榕容就屬於兩種不同心態的女生。
急切探尋愛人的名字、偏好和氣息,都是戀人會做的標準動作,《渺渺》中的柯佳嬿就是這樣癡望著唱片行老闆范植偉,她因為聽見了鄒族作曲家高一生創作的《長春花》認識了這個人,從此就常以「窗外開了一朵朵的長春花/優美的微風中搖曳/啊!美麗的長春花/讓我把它獻給妳/越過一重又一重的山峰」的歌詞當成門鈴,想要敲開范植偉的家門與心門。
然而就算眉宇和行動間早已透露了少女情懷,卻還是「愛在心裡口難開」,很難找到適切的形容,連邀他去聽一場野台開唱的演唱會,都得央請密友張榕容去開口。偏偏,居間傳話的張榕容對柯佳嬿有熱切好感,只是柯愛著范,而范卻難忘車禍往生的樂團好友,《渺渺》的感情模式有如直線方程式,無法逆轉,無法倒流,所有的一往情深,有如「江水向東流,一去不回頭」。
光從愛情的形式來看,《渺渺》有如四首單相思的變奏曲,除了范植偉一直無法確定自己的情愛之外,其他三位當事人都把「愛」掛在嘴上,急著把愛說出來,急著要對方給個說法,偏偏中間夾了個悶葫蘆范植偉,他的男伴一直逼問他愛是不愛,他就是永遠閃避不答,直線方程式當場打結,怎麼也兜不出個結果。
大聲把愛說出來,其實是青年愛人的專利,無涉對錯,但在戲劇表現上,甚麼心情都大聲說出來,唯恐觀眾不懂,不明白,其實是小看了觀眾,來台灣籌製新片《一頁台北》的德國導演文·溫德斯(Wim Wenders)就認為:「電影最重要的元素就是留下一點想像空間,讓觀眾來完成,來圓夢。」甚麼心情與感動都透過演員的嘴說出來,就剝奪了觀眾的解讀與編織夢想的機會了。
《渺渺》的高潮戲之一是來台尋找失憶奶奶青春情夢的柯佳嬿,懂得了愛情的酸甜滋味後,決定回去日本,張榕容到機場送行,被同學封為「蛋糕達人」的柯佳嬿的臨別禮物就是再為張榕容烘焙一只蛋糕,直到上了機場客運,張榕容打開禮物,才看見了柯佳嬿的用心,於是她飛奔下車,急著跑向機場鐵絲圍籬旁,要向柯佳嬿再說一句再見,說清楚自己的情與愛。
這場戲,關本良的攝影機強調的是張榕容的腳,因為腳步就已足以說明了一切,急切的呼吸,焦慮的臉龐,所有的不捨離情都已隨著汗水和淚 水畢現,其實不需要再呼喊與吼叫了,但是程孝澤還是讓張榕容對著從頭上掠過的飛航班機大聲喊著:「我真的好喜歡你……」
聲音出來之前,我其實是動容的;聲音出來之後,我反而覺得扼腕。我不是不明白導演的企圖:明明妳都已經飛上天了,明明妳都已經聽不見我了,但是我就是要再告訴你一聲:「我愛妳。」那份癡情是說給愛人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正因為愛人聽不見了,說不說都不能改變事實,反而多了一份自我療傷的慰安,情思淺白讓人一聽就懂,但卻也因為淺白,反而少了想像。
走出戲院時,我一直在想:如果,張榕容甚麼話都沒說,只是仰頭望天……如果,張榕容是只是叫著:「渺渺……」如果,張榕容只是像《情書》那樣喊著:「要幸福哦!」……我會不會更感動?
本文全文《渺渺:愛在心裡口開不》,原載http://blog.yam.com/tonyblue/article/17996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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