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沒有了,科舉沒有了,秀才,舉人,狀元,金榜上的名,又題在哪兒?關於功 名利祿,我們的蔡導演走得更遠,男主人公動不動就是街頭的小販,甚至到有拍A片的無為青年。
打開水龍頭就沐浴的日子,旱不旱,雨不雨,不過是電視新聞中的一條遙遠的消息;倒是蔡明亮導演的《天邊一朵雲》,把個缺水干旱的台北,變成了一處當代寓言的背景舞台。
飛機的發明,地球眼見著變成了朝發夕至的村庄,而互聯網的出現,哪兒都是故鄉,也都是他鄉,這「故知」的溫馨感覺呢,眼見著就跟著這世界的變小變大地,一路嘩啦嘩啦地貶了值;倒是蔡明亮導演的《你哪邊幾點》,「故知」,就是他專門請來當年《四百擊》的童星如今的半大老頭,真是他鄉啊!
至於洞房之夜,你們這幫子非處男們,非處女們,嘿嘿,俺就不揭你的短了。特殊的日子,特殊的你,可能還是會照貓畫虎地山盟海誓地浪漫一番。但古典意境中的那花燭吶,你還有嗎?就算是在超市買回來的話,點著,還是那個激動人心的人生經典滋味麼?
綜觀蔡大導演的所有電影作品,反思愛情,反思婚姻,反思家庭,可曾有個任何一個洞房場景,出現在他哪部作品中?
皇帝沒有了,科舉沒有了,秀才,舉人,狀元,金榜上的名,又題在哪兒?
關於功 名利祿,我們的蔡導演走得更遠,男主人公動不動就是街頭的小販,甚至到有拍A片的無為青年。
不過吶,以我的俗人之見,古代也好,當代也好,時代可以瞬息萬變,但萬變不離其宗的是,是人就有她驚喜驚艷的大喜片刻,她的人生顛峰,她的生活喜悅,她的激動時分。
比如,當了電影明星,被人追捧,萬眾注目,人生的輝煌時刻是很多的,但在首映式成功 之后的走紅地毯,尤其是掌聲和鮮花包圍中的紅地毯,無論如何誰的標准,也應該算做是人生一大喜吧?
我就是在一年一度多倫多國際電影節的紅地毯上,見到了人生大喜之中的台灣電影明星李康生。
我記得住的,我眼見為實地體會到的,淡淡笑容中的李康生,依舊擁有他在銀幕上招牌式樣的,那種揮之不去的憂郁氣質。在男性身上,是非常引人入勝的一種氣質。
但此刻,好多日子過去了,我坐在電腦監視器前敲這片文章,回憶起來的那個掌聲和鮮花的場景,即算是在這樣的人生大喜氣氛中,我記得住的,我眼見為實地體會到的,淡淡笑容中的李康生,依舊擁有他在銀幕上招牌式樣的,那種揮之不去的憂郁氣質。
在男性身上,是非常引人入勝的一種氣質。
淡淡的憂郁,無論女男,有一種幽怨花香的特質,不鮮艷,不妖艷,不囂張,不張揚,最形象貼切的文學描述,大約是近代中國詩人戴望舒《雨巷》中,那個撐著雨傘走過的丁香一般的少女。
李康生就有這種和淡淡花香接近相似的那種氣質。掌聲和鮮花,閃光燈和紅地毯,贊揚和擁戴,人生大喜的總和,人生大喜的顛峰,統統都沖不去的那種氣質,隱隱的哀愁,淡淡的憂傷,在笑容滿面的明星臉上,也抑也抑不住地,透露出來,流露出來。
一直流淌到此刻,我的電腦屏幕上。
原以為,李康生這樣一貫一向來天然的憂郁氣質,在這樣出色的演員身上,以銀幕上的角色來演繹,以生活中的演員來英雄本色,算是到了男人們楚楚動人似水柔情的極致了吧?
誰料到,2006年,蔡明亮大導演推出他的新作《黑眼圈》,一如既往的蔡氏風格,憂郁,緩慢得幾乎靜止,寡言得近乎無聲,和在台北街頭發現挖掘他的李康生如出一轍,我們喜愛的蔡大導演居然在他的老家故城馬來西亞吉隆坡的街頭,為他新片中的外國勞工角色,找到了一個真實的來自孟加拉國的勞工諾曼奧頓(Norman Atun)。
無需聽懂他的語言,感謝電影的影像,感謝這種藝術的直觀性,我還是見識了他那份天然流露的憂郁氣質。我要承認,這個天然本色的深色皮膚的英俊青年,他溫情脈脈的舉止,他溫和寧靜的神態,比蔡導演手下的老牌明星李康生,更加柔情似水,也更加楚楚動人。
我要承認,這個天然本色的深色皮膚的英俊青年,他溫情脈脈的舉止,他溫和寧靜的神態,比蔡導演手下的老牌明星李康生,更加柔情似水,也更加楚楚動人。
而蔡明亮自己的導演闡述,多次的記者訪談,我自己面對面現場聆聽來的內幕透露,這部電影的劇本,原本計劃中有相當多的驚世駭俗性愛場景。性,一向是蔡明亮揭示人性的一個工具,他要是拍的話,拍得再大膽,再直接,再赤裸,我都是不會驚訝的。
但因為,蔡明亮在吉隆坡街頭的外勞聚集角落,找到了這個楚楚動人的外勞男演員,因為他不事修飾的天然流露的憂郁天性,因為他天性流露的柔情似水,這些劇本中計劃中的赤裸裸性愛場景,蔡明亮跟記者說,統統都不需要了。
劇本的刻意安排,人物的演繹發展線索,都作廢了。
戲裡戲外,楚楚動人的演員和角色融為一體,柔情似水的故事和真事交融一體,作為導演的他,分不清了;作為觀眾的我,也分不清。
你要知道,蔡明亮的上一部電影,是請了一位真的日本AV女優演出的《天邊一朵雲》,李康生也搖身一變,成了真實乾旱台北某處虛構中的A片男優。
色也色了,慾也慾了,甚至暗渡陳倉,蔡明亮為了向他成長中的上海香港古典歌星致敬,讓李康生唱也唱了,舞也舞了,但五光十色之后,人與人的關係已達到絕望境地的疏離,肉體的交歡,也已經毫無「歡」可言。
沒有一個字,提到那個神聖純潔的字眼,愛。我們看到的,點點滴滴,卻都是楚楚動人男孩子諾曼奧頓的柔情,點滴柔情,都水一般的純淨,也水一般的天然自然,水一般的流暢自如。
他細致,精心,體貼入微,照料街上「撿」來的昏迷中的小康,和他自己一樣,在吉隆坡這個都市中,另外一個無母,無父,無根,無底,不知來歷,沒有去處的小康。
沒有山盟海誓,沒有花前月下,沒有詩詞歌賦,沒有同樣是台灣出產的瓊瑤小說電影中,那種嬌情的咖啡廳舞廳電影廳所謂浪漫,我們看到的,也就是在一個廢棄或者沒完工的鋼筋水泥空建筑當中,一塊從垃圾堆中拖來的舊床墊,仔仔細細地被男孩子諾曼奧頓清洗。
我們看到的是,炎熱天氣下,他用濕毛巾溫柔地給躺在床墊上的小康擦澡,我們看到的是,他上班下班之前之后,給小康準備的簡樸食物和飲料,我們看到的是,他耐心地柔情蜜意地伺候小康睡覺。
沒有一個字,提到那個神聖純潔的字眼,愛。我們看到的,點點滴滴,卻都是楚楚動人男孩子諾曼奧頓的柔情,點滴柔情,都水一般的純淨,也水一般的天然自然,水一般的流暢自如。
Say You, Say Me,你上一次的似水柔情,發生在什麼時候?
Say You, Say Me,我下一次的柔情似水,發生在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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