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e

首篇《橡皮圈》描述一名流連同志三溫暖的舞者偶然遇見中學輔導老師的回憶。無法面對自己突發的精神病為《貝爾格萊德》少女暑假到東歐的游記一事。返香港籌備迪士尼樂園紀錄片製作的紐約留學生，對其出生地澳門《納粹黃金》新聞作進一步的探索，乃第三部曲。以陳耀成的編劇功 力，香港這第一部數碼錄像之作，成功 發出了香港主流以外的聲音。


地圖上走動的虛線

《納粹黃金》1 針對葡萄牙殖民地（澳門）的揭發，其衝擊對導演本身蠻深。其父親曾是六十年代的澳門淘金工匠。同時，導演視同性戀所受的壓迫如同納粹時期對猶太人的歧視，故讓三個故事線的主角相互尋覓內心的秘密 .此部電影以小說敘事的手法不僅藝術，並且相當切題。陳氏圖將故事與「地圖」相聯系：莫名其妙的同性情欲、歇斯底裡的精神狀態、撲朔迷離的歷史，未嘗不是一種漂泊 .此作也跨越了同異性戀地帶、城市與島嶼以及香港的九七前後。


不可言說的伸延

導演的深入微觀，不難見到其人生閱 歷的基礎，建立在對生活的豐富占有上。列舉燈籠的依時改進，數碼燈籠取代現今燈泡塑膠燈籠的可能性；在大嶼山的迪士尼樂園大興土木抗衡環保工業的就業機會；大嶼山的人魚傳說對立迪士尼樂園的童話故事；芭蕾現代舞對粵曲大戲的衝擊；中國血淋淋的改朝換代到香港政權的交移、政府立法捉娼與同性戀壓制等同性的質疑等。

陳氏也不時在演員的對白中對香港作自我調侃一番 .香港人民以食為天，除有腳的桌椅以外；煙花和同性戀行為在香港的合法化；天主教學對同性戀學生自彈塑膠圈的處置；英國殖民的來去與廿世紀的交接；中秋節的咖啡貓月餅與街上用手機的和尚、中國人等著打開水喉喝清香龍井茶的諷刺；鏟平萬裡長城變為高爾夫球場、頒發克林頓婚姻成就獎等的戲謔，可見導演的黑色幽默有多尖酸！

---

個人意識與集體歷史

對於一個離家到紐約赴學的他，導演用電影尋找故鄉。他用電影創造故鄉，電影就是他的故鄉。他籍演員闡明中國人是東方的猶太人，一樣離鄉背井、飽受壓迫、守財奴成性。陳氏也深深體恤同性戀者對傳宗接代的隱憂，作了此意像詮釋：雨傘在夢中的樹下打不開，傘打開後家族幽魂升空，解為開枝散葉對同性戀者而言是個包袱。同時，電影中稍微點到的南斯拉夫內戰、廣島核轟以及南京大屠殺皆是導演對歷史回顧的隱隱作痛。

就像菲律賓美國化，香港皇家化乃文化原質的失真（cultural inauthenticity）其中一例。固然西方侵略者所施的殖民文化工業是一種鎮壓、麻木、洗腦的行為，但在對另一個本土文化破壞的同時，與被壓迫者文化的相遇與互動，是不可忽略的事實。後殖民的香港大量湧入的新移民（大陸同胞）、一國兩制的董特首如何保障香港的民主法治或澳門市廳上葡文的剔除以及1948年發現通往印度航道的華士古·達嘉瑪（Vasco da Gama）紀念碑的保留，倘若此部電影躍過而不顧及，實在是大沙文主義的文化觀作祟。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以主角對焚香氤氳、「富貴由天，平安是福」對聯、燒香供奉儀式的熟悉來懷念逝世的母親，導演感慨百世修得共船渡。詩人奧登曾說：「如果愛情永遠都不平等，就讓我愛得更深。」，而陳氏的「當戀人對望時，眨眼無數，再見也無數」如光滑的卵石投擲到銅盤上，發出鏗鏘的回聲。


注1 ：第二世界大戰期間，葡萄牙雖號稱中立，但右翼獨裁者其實偏幫納粹黨。戰後國際金管條約中簽漏了澳門，令濠江成為全世界的洗金中心。迄六十年代末，萬兩黃金不斷湧入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