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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藍先生在知名小說的開場白這樣寫著：「一個人，一生只戀愛一次，是幸福的。不幸，我剛剛比一次多了一次。」

這句話用來形容根據美國小說家Charles Baxter作品改編的電影《愛情盛宴》（Feast of Love）中的男主角Greg Kinnear，其實也非常貼切，因為電影中的他，談過的戀愛比一次多了一次又一次，悲慘的是，前兩次都只是墊背。

愛情世界中，你不是主角卻是墊背，可能只有三個原因，第一，你識人不明；第二，你所遇非人；第三，你時運不濟。Greg Kinnear卻是三者兼有。

Greg Kinnear在劇中的角色名字叫做布萊德里，看起來，他絕對稱得上是位幸福的男人，他在小鎮上經營一家人氣鼎盛的咖啡館，家中又有一位美豔嬌妻，電影開場時，他正在壘球場上為正要上場打擊的嬌妻凱莎琳加油，凱莎琳打擊很猛，跑壘也很快，一棒攻上二壘後，三壘手即不停出言挑釁，甚至攔下下一棒的平飛球，還狠狠地朝奔上三壘的凱莎琳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那不是球場上的肢體衝突，那是蕾絲邊的定情一觸。天雷勾動地火後，凱莎琳藉口不滿意布萊德里送的生日禮物，就大吵離家分手了，布萊德里的際遇提醒了男人很少去思考的一個問題：「如果你的太太在結婚多年後，才發覺自己是蕾絲邊，你該怎麼辦？」

愛情有很多面向，很多可能，布萊德里如果只有第一椿故事，大家或許 會認為他只是這枕邊人的性向都分不清楚的糊塗漢子，於是導演和編劇給了他第二次機會。

失戀總要療傷，搬離傷心地算得上是一劑療方，布萊德里很快就在咖啡館裡遇見了另一位美麗的房地產經紀人黛安娜，布萊德里看房子和看人一樣，都很容易一見鍾情，黛安娜也對他很有好感，房事定板時，婚事也底定了。偏偏，黛安娜另外有一位已婚男友大衛，即使接受了布萊德里的求婚，黛安娜也和大衛持續著親密肉體關係，甚至捨不得丟掉大衛的襯衫，終於引爆了大衛的婚姻危機，也讓布萊德里再度遭遇到了愛情重傷。

第一任妻子，結婚後才發現自己愛的是女人；第二任妻子，結婚後才發現自己最愛的是已婚的前任男友；布萊德里永遠只是愛情路上的墊背過客，兩任妻子都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勇敢擁抱，只留他獨自受苦，大概足以成為頭號的愛情蠢蛋了，他找不到任何言語來形容自己的心痛，於是他決心拿菜刀切手指，試肉體體會一下心碎的感覺。

蠢蛋做的事通常都是蠢事，但是老天和觀眾都是心疼蠢蛋的，就在山窮水盡之際，轉個彎，柳暗花明的生命饗宴其實就在前面等你。喜劇電影總愛在過程戲耍蹂躪蠢人，再來個天公疼戇人式的撫慰，讓觀眾的訕笑不會因為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而太覺罪惡，Robert Benton執導的《愛情盛宴》就深深服膺著這個理念，處理得有如行雲流水，讓情愛肥皂劇也兼具了生命巧合與哲理洞見。

站在神仙的制高點看人間的愛情分合故事，總覺得就是一堆蠢蛋在幹蠢事，但是俗世男女就愛在戀愛紅塵中打滾，那是太上忘情的神仙永遠無法體會的甘酸甜美，Robert Benton在《愛情盛宴》中解剖了人間情愛，但是他不想提供解藥，只是訴說著一則又一則的傳奇，有人能夠窩心一笑，那就是愛情電情的最大功 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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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像萬花筒，每天在咖啡館或咖啡廳裡上演的人生百態，大概就是人生縮影了。

柯一正導演當年拍攝的《藍月》就以咖啡館做背景，三位主角蘇慧倫、戴立忍和大衛王就在咖啡館裡愛恨糾纏，說不完的風花雪月。電影拍完後，柯一正乾脆就開了家「藍月咖啡館」，成為電影人生的真實對話，後來，「藍月咖啡館」收了，他轉進台北紅樓，繼續賣著香醇可口的咖啡。

許 多電影故事也很鍾情咖啡館：1895年，盧米葉兄弟在巴黎的Grand Café公開電影容顏，那是電影的初夜；台灣三廳電影當道時，咖啡廳是重要的故事場景，楊德昌1983年的《海灘的一天》中，張艾嘉和胡因夢就在咖啡廳裡說起前塵往事；1989年的《當哈利遇上莎莉》（When Harry Met Sally），梅格·萊恩（Meg Ryan）在咖啡館中，當眾表演了一段讓人臉紅心跳的「假高潮」；2001年，《愛蜜莉的異想世界》（Le Fabuleux destin d’Amélie Poulain）中，蒙馬特的咖啡館女服生Audrey Tautou帶領觀眾進入一個瑰麗的夢想世界中；侯孝賢導演2004年的《咖啡時光》中外送到府的咖啡店服務生，更是許 久不見的舊式風景了……

Robert Benton執導的《愛情盛宴》（Feast of Love，另譯《濃情滋味》）中，男主角Greg Kinnear飾演的布萊德里也開了家咖啡館，他自己的愛情經歷已經匪夷所思了，他的職員奧斯卡（由Toby Hemingway飾演），因為看對眼了上門找工作的女生克柔（由Alexa Davalos飾演），因而發生了一段就算短暫也要燦爛的堅貞愛情，當然，咖啡館中的常客，由黑人影星摩根·傅里曼（Morgan Freeman）飾演的大學教授哈利，更是牽動劇情的關鍵人物了。

咖啡館想要人氣鼎盛，舊雨新知都愛上門絕對是重要關鍵，哈利教授不但愛在咖啡館裡看書喝咖啡，更成為從老闆到員工的愛情諮商顧問，從聽人吐苦水到提供建言，教授的身份或見識確實發揮了一定的魔力，特別是透過他的眼睛和嘴巴來訴說著這間咖啡館裡發生過的人間情愛，就格外有說服力。

《愛情盛宴》的開場是哈利教授半夜難以成眠，於是外出散步，行經壘球場時，想起了布萊德里的妻子因為打壘球而愛上女同志的往事，於是他脫口而出說：「古希臘眾神因為無聊，所以創造了人，但是生活還是無聊，於是發明了愛，讓世人得以忍受無聊人生，眼見愛情太可愛，於是眾神也下凡嘗試愛，備盡愛情酸苦後，他們又發明了歡笑，才可以容忍愛情帶來的傷痛。」看起來像是失眠教授的囈語，其實卻是整部電影的基調，愛情帶來歡樂，也帶來傷痛，如果沒有笑聲，也許 很多人真的無法承受愛情帶來的折磨。

戲中有這麼一個萬事通角色，很容易就變成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先知。偏偏，功 能太強的先知，卻可能是導致劇情弱智簡單化的魔障，Robert Benton因此也替他設計了一個罩門，他可以做很多人導師，卻救不了自己吸毒的孩子，孩子出事後，心頭蒙上陰影的他再也不能教書了，平常輔導起為情所困的世間男女，雖然旁觀者清的建言總能切中要害，但是當局者迷，還是會有閃失和迷惘，使他只能冷眼旁觀，深怕誤了紅塵男女。

不管是同性戀、異性戀、婚外情、第三情或者愛人早逝，年輕男女都被愛折磨得遍體麟傷，白髮蒼蒼的教授則是親情有憾，暗痛在心，但也有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甜蜜愛情，不同年紀的人有不同的感情困擾，沒有公式，卻各有花紋，拼湊翻滾起來才像極了人生萬花筒。

《愛情盛宴》把故事焦點鎖定在一家咖啡館內，來來去去的男女似乎都忘了付錢，也很少讚歎咖啡沖泡得有多美味，卻在咖啡館裡留下一段又一段的愛情傳奇，咖啡館只是一個讓故事得以順利串連的空間而已，如果把這間「咖啡館」代換進莎士比亞的「舞台」，莎翁在《如願以償》（As You Like It）中那句「世界就像個舞台，男男女女都只是演員，各有進場和退場（All the world’s a stage, And all the men and women merely players: They have their exits and their entrances）」，其實就是《愛情盛宴》的最佳註解，舞台也好，咖啡館也好，都是人生交匯的場域，就算悲歡離合，轉眼成空，卻也是點滴在心頭的。


本文全文《愛情盛宴：舞台咖啡館》，原載http://blog.yam.com/tonyblue/article/11824222以及《愛情盛宴：男人碎心記》，原載http://blog.yam.com/tonyblue/article/11802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