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香港傳媒貿貿然認艾頓莊作親戚,不知道為什麼是「姑媽」而不是「姨媽」。級數在同樣層次,後者的camp價值似乎更高一線,和媽媽把臂同行的姐妹,可以是金蘭結義的手帕交,不像爸爸的家姐,一定有濃於水的血緣關係。
縱使沒有資格自稱粉絲,我倒是由他初出道唱《你的歌》就聽,當年他一副呆頭呆腦知青模樣,完全看不出有一天會發育成張牙舞爪的特種母狗。在加州唸書的時候,他是一天到晚轟炸日常生活的無線電寵兒,課餘跟朋友去跳舞,也處處有他的影蹤。
耳濡目染之下,《星期六晚可以(打架)》不啻是妖精樂於附和的建議,《勿讓太陽別我而去》是不識愁滋味的少年一課入門,《對不起就像最難啟齒的字》蔚為無言真理或者無理真言。舞場和情場曾經那麼二合為一,昏頭昏腦的參與者只需填寫一份申請表,就可又跳又戀愛,成為滿場兩頭飛的會員。
還有一首《別去傷我的心》,和Kiki Dee一人一句接力合唱,左右開弓印象太深,以致八十年代驚聞他與女人結婚,下意識認定披婚紗的肯定是當年爭鋒的老拍檔。啊,你不知道姑丈出現之前,姑媽糊塗得那麼厲害?別臉紅,那只表示你非常年輕。
當初香港傳媒貿貿然認艾頓莊作親戚,不知道為什麼是「姑媽」而不是「姨媽」。級數在同樣層次,後者的camp價值似乎更高一線,和媽媽把臂同行的姐妹,可以是金蘭結義的手帕交,不像爸爸的家姐,一定有濃於水的血緣關係。父系社會的荼毒真的如此深,連開玩笑認親認戚,潛意識也不肯承認他是外姓人?
又或者,他的富泰更接近傳統姑媽的造型,像張愛玲《第一爐香》那位住半山的梁太太,霸王與妖姬在發福的肉身輪流顯靈。姨媽的風光始終比較內斂,不是藏在眉梢就是攝在眼角,身上沒有耀目的珠光寶氣,而且人老心永遠不老,隨時騰得出容納肥皂劇的空間,上演纏綿的姐弟戀甚至轟烈的婆孫戀。
姑媽不會給你捉到忘我痛腳,為了保衛教訓後輩的權益,門面無論如何維持堂皇,如果有眼淚 ,只會在心裡流。X光底片顯示,她的胃積聚了不少於兩顆和血吞的門牙,既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
堂堂男子獲贈女性稱號當然不是恭維,替看不起的男同志換上女裝,除了表面向娘娘腔裝鬼臉,還包括對女性根深柢固的歧視。我個人的性別幻想力向來偏低,陰陽永隔,男女涇渭分明,從來不曾隨俗墮入「瑪麗情意結」。唯一一次參加名稱易服遊戲,可能是多年前一位朋友的男友叫Jeff,大家親切喚他「姐夫」,對嘴對得實在準確,不叫反而見生。姑媽叫熟之後,侮辱性接近零,證明時間不但是治療傷口的良藥,也是扭轉不平的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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