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急得口齒不清,就像百萬大軍齊心合力,一二三同時脫褲吃香蕉似的──電影歷史感較豐富的,難免立刻插入安東尼奧尼《無限春光在險峰》(Zabriskie Point)的沙漠千人操。不不,場面沒有那麼偉大,圖文並茂的報導所見,「只不過」是兩個膽生毛的小卒不知道吃錯藥還是打賭打輸了,眾目睽睽一個施一個受,口腔和性器官產生親密接觸,四十位同僚和起碼一名排長並沒有參與,圍觀起哄而已。
當然醜聞之所以成為醜聞,關鍵不在人頭數目的多寡,假若中文讀得少的你一面迷糊,讓我嘗試迻譯為流暢的英文:the fact that head-giving in public is considered scandalous has nothing to do with the number of heads involved。根據我理解,合該關起門才從事的活動一旦搬到公共場所進行,十居其九沒有好結果,就像唱K的地點由密室改在巴士,必定遭提堂起訴。但這班台灣手足最諱忌的,還是肇事時一個二個穿著迷彩軍裝!
黃偉文剛剛在《蘋果日報》詳細分析過「制服不是誘惑」的大道理,我當然不敢公然唱反調。激怒了他,遊說全港名店售貨員不做我生意事小,最怕順手拿起修理Tee恤的利剪,駕輕就熟剪斷我舌頭。況且歌頌軍服令人性起太低級了,陳腔濫調到逼近「阿媽是女人」水平,不遭白眼者幾稀。只是,身穿軍裝在同袍凝視下吞吐肉棒這種場面,恐怕一般基佬聽見都顧不了矜持,口水在張大的唇間汩汩淌流,落在道德塔利班手中成為殺無赦的把柄。
兵營趣史從來就多,誰誰誰滅燈後大被同眠,誰誰誰集體打靶永遠稱冠,誰誰誰沖涼一而再彎下腰拾滑落的肥皂,過來人娓娓道來,教無福受軍訓的酸秀才目瞪口呆。這次台灣兵團玩出火,有位政壇代表說得好:「全世界的軍隊都是一樣,沒有打仗的軍隊最難管!」是啊,開戰出生入死,衝鋒陷陣的兵哥哪有閒暇思淫慾,和平時期的集訓沒有性命攸關的緊張,賀爾蒙造反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數以千百計的雄性動物被關在一個籠裡,搞同性戀的念頭未必在腦袋成形,肉體遵守的慾望規條寫在另一本簿子上,血氣方剛那個「剛」字是不能開玩笑的,清晨睡醒妙齡少年個個都是不願做奴隸的人們,以下半身響應「起來」的呼籲,把他們的硬肉築成他們新的長城。除了天要下雨和娘要嫁人,這也是拿任何人沒有辦法的三不管。
台灣兵哥野外受訓加插鹹濕環節,新聞被冠以「集體公開猥褻」的標題,顯然唯恐天下不亂,製造了一幅與事實稍為偏離的酒池肉林狂歡圖。平日目不斜視的讀者,撲面撞上這種通常只有A片才奉送的畫面,嚇都嚇死,作夢也想不到雄赳赳當自強的男兒,艷福和毛鞭的關係如此密切。最可憐是我們這些居住海外的男同志,見到衣冠楚楚的張孝全都臉紅,忽然目睹野郎真刀真槍,噗通噗通的芳心幾乎從口腔躍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幾十歲人臨老投奔自由趕到寶島從軍不是不可以,怕只怕站在兵營閘口手震震遞上身份證,接待的台胞會抱歉回答:「對不起,木蘭已經頂替了老伯您的位置。」
隔岸觀火意外的得益,是欣賞當地政客和名嘴的訪問,娛樂性爆燈,以起同志底為己任的《Bruno》沒有收編太可惜了。最可圈可點莫如這句:「過去幹猥褻至少還懂得遮遮掩掩,而且是屬於比較個體的事件。」先勿分心討論「幹猥褻」這種源自「幹你娘」的活潑民間口語變奏,寥寥二十幾個字隱藏的潛台詞,就豐富到足夠寫一篇性別研究的萬言文章。其中對私人取樂的默許,對「寧可被人知,莫可被人見」的認可,還有對軍中男男親熱現象的無條件接納,都令井蛙大開眼界。此外,「拿這種猥褻當同樂會的現象,正常的社會都知道不可以」,「同樂會」的借用簡直妙到毫顛,天生喜歡玩鳥之外也喜歡玩字的基佬沒有想到,慚愧到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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