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e

警察進來的時候，我們三個人正在忙著鬥地主，還有四個人在打麻將，兩個人在旁邊看，一個人在睡覺。是的，當時就是這樣。

很快，我們出現在了電視上，一條勁曝的標題寫著，「基佬也賣淫」！


朋友發信息說我那件事上了新浪的首頁！這是我未曾料到的。我以為這條為了尋求爆點吸引眼球而胡亂捏造出的「基佬也賣淫」新聞，只是會出現在幾個地方台幾個同志網站上。可是如今，就連東方衛視，新浪網等這樣主流媒體也拿出這條新聞來播報。我想寒寒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的表達能力是如此的笨拙。腦子裡很亂，有股無從訴說的苦在心中纏繞。


起因

事情發生在9月10日晚上8點半，深圳寶安龍華小五開的同志會所。

當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我與小五和他老男友三人在客廳裡鬥地主。旁邊有四個人在打麻將，兩個人在看，房間裡有一個人在睡覺。

警察們一進來就把旁邊的麻將桌上的錢全收上去了，並且讓我們都蹲下，接著就是一陣搜查，他們從房間裡搜出了一些女人的衣服（那是別人在酒吧反串穿的衣服，由於那個人暫時失業了就把東西放在那的）、Gay片、避孕套、小五的會所名片、一包洗衣粉。於是他們就叫小五進去問話，我看到他們在裡面打了小五，並且把洗衣粉放到麻將桌上。他們以為那洗衣粉是毒品，以為破獲了一個毒品大案呢，當時我看到有個別民警眼睛在放光！當然他們把洗衣粉放水裡去證實了那不是毒品……等了大概15分鐘我們被帶出了出租屋，於是就有了新聞裡面的畫面了.

面對強烈的燈光，議論紛紛的群眾，還有攝像鏡頭，我當時蒙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警察讓我們抱頭蹲下。我潛意識地站起來質問，我們犯了什麼罪需要如此的示眾？還需要抱頭蹲下？我以為那個深圳公共頻道的女記者會上來採訪之類的。可是沒有！我對蹲著的其他9個人說，你們為什麼抱頭，為什麼要蹲下，你們犯法了嗎？？他們沉默。沉默的讓我難受。現在回想起來，其實他們站起來了又如何呢。只是多了一個像我樣的出頭鳥，多了那篇《基佬也賣淫》的編造素材。


處理

大概10分鐘的示眾時間，我們都被帶回了龍城派出所。於是就有了在派出所拘留18個小時的牢獄體會。我們一一被帶去做筆錄。給我做筆錄的民警好像趕著下班。他讓我在一張空白的筆錄問題紙上簽名按手印，我稍微遲疑了一下，他就開始大罵：「你他媽的趕緊給我簽」。看什麼看！我說：「我總得看清楚才簽吧」。他說：「不會拘留你的，拘留你的話找我」。我看了下他的警號就簽名了。我開始以為他們會打我，所以我變的很乖。最最鬱悶的是我被關了18個小時後我不記得那個審問我的人的警號了。我簽名了，我按手印了，我屈服了。

由於當晚是國慶前的嚴打，捉了好多打麻將的，買六合彩的，過路看熱鬧的，還有站街女、癮君子，無一「雞頭」，莊家，販毒者！我在那裡漫長的等待著做身份採集。

9月11日凌晨1點多，我們8個人（小五和一個同志被單獨關）和幾個看熱鬧的、上網的、過路人一共25人關進了一個房間。我問了其他人筆錄怎麼做的。他們告訴我說就是認可當時在打麻將，賭注是三塊五塊。鬥地主是贏夜宵的，老板沒有提供色情服務給我們等。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總之很明確的是我們7個人當時是在那裡賭博。出來後給我們簽的行政警告我也略微看了下，說我們7個人聚眾賭博，給予警告！而在旁邊看的那兩個人，還有在房間睡覺的那個人就什麼也沒簽就和我們一起出來了！

9月11日下午15點……我永遠都記得這個時間，那是重獲自由的時刻！在鬥地主贏宵夜被關押18個小時之後。


質問

出來後，我也認了這18個小時的拘留是我應有的懲罰……。可是後面的事情足以讓我崩潰。晚上11點多，蛛蛛給我電話問候我。我說我沒事啊，他說他的前ＢＦ打電話說我上電視了。我當時就蒙了，我把事情大概跟他說了一下。他說沒什麼，沒事就好，那個公共頻道的新聞廣場也沒什麼人看，都是講廣東話的，我爸媽也不看那個台，讓我別擔心。我能不擔心嗎？我當時聽他說什麼同志賣淫什麼的我都瘋了，可惜太晚了，我能怎麼辦呢，等著明天中午看重播吧。繼續喝酒。

萬幸家裡的人中午都出去吃飯了，我可以不用擔心的看那個新聞了。當看到電視播出的那些畫面還有那個標題，我有五雷轟頂感覺。當時我就哭了。我想我也許有不對的地方，但我在派出所被像條狗樣的拘留了18個小時還不夠嗎？還要被你們再胡編亂造的報導一通？我站出來說話的時候，你們電視台不問我為什麼？你們不需要根據審問後的筆錄而做報導？你們這樣報導的根據又是什麼？寒寒猶如剛剛被別人插了一刀後馬上又被另一個人灑了一把鹽，並且還是一把劣質的鹽……可惡的是寒寒沒有勇氣選擇結束生命以示清白！或許這已經到了忍受的最高境界吧，亦或是寒寒壓根就不是有種的男人！！！


擔心

冷靜下來，我給新聞廣場打了一個電話，是他們的報料熱線，他們就只會說會把問題反應過去，讓我等待。因為12號是星期六，我想要等也是要到下個星期一工作日的時候才會給我回覆的。下午到公司去上班，超級緊張。還好我現在上班的地方只有十個人，而且他們都是小女孩也不看什麼新聞的。平安度過……。晚上，總公司的幾個同事，幾個要好的朋友給我電話問我怎麼上電視了？我說我什麼也不想說，我當時只是在鬥地主而已，我會去找電視台要說法的……。酒精幫助我再次度過了一個夜晚。

9月13日，星期天。爸爸一大早打電話來問我怎麼了。我緊張的說沒什麼，他說有人看到我上電視了，我說怎麼可能呢，我不知道。匆匆的把電話掛了。當天我不敢回家……。我感覺天要塌下來了，我覺得活的很委屈。漫長的星期天。

9月14日，星期一。等了一上午電話，沒有！！！再次撥打他們的報料電話，他們答覆我爆料人是警方讓我去找他們！我打110投訴，他們也確實給我回電話了，說電視台這樣不隱諱播這樣的新聞不對，說他們會去與電視台溝通，讓我等待。

直到現在9月22日星期二凌晨12點28，寒寒沒有收到任何答覆！！！

身邊的人都說讓我認了，包括爸媽（由於鄰居是廣東較保守的人），貌似不懂得那是個什麼新聞或是也沒仔細看，跟我爸媽說的也只是說我上電視了。我後來解釋說是誤會，並且在他們面前打了新聞廣場的電話表示我的憤怒後，他們跟我說算了，人沒事就好，沒有必要去拿石頭砸天。


不低頭的錯？

他們都說誰讓我當時不和別人一樣低下頭，誰讓我在鏡頭面前說話呢！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我也告訴自己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夠了。可是寒寒很不甘心，寒寒需要一個說法。就算你們說我是「賭博」，可你們拘留我18個小時還不夠嗎？還要在全國人面前說我是個同性戀，說我是賣淫的？？？

我很無助，我知道大眾是如何看待同志的。他們都幾乎把我們和ＨＩＶ，淫亂劃上等號了。「基佬」這個詞語在廣東這邊本身就是透著歧視！我現在都不敢出門，上面也怕別人來問我這件事，晚上焦慮的睡不著覺。

我再說一遍，那天我在忙著鬥地主贏宵夜，還有四個人在打麻將，兩個人在旁邊看，一個人在睡覺，我先是成了聚眾賭博的嫌疑人。之後因為所在的地方是會所，我們又成了同性戀賣淫的嫌疑人。

警方在大力展示他們的掃黃成果，媒體用最勁爆的標題追求他們的收視率。而我一個普通的同性戀者，在「鬥地主」，卻成了全國示眾的同性戀賣淫的人……。

當時我沒有低頭，我在鬥地主有錯嗎？犯法嗎？

希望有人可以幫幫我，希望學法律的可以給我點建議……。我不願低頭，我要討一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