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德牧師(Rev. Pat Bumgardner)從小就隱隱覺得自己有個秘密,但就是說不上來,好像是一種遙遠的記憶,被人拉捉、擠壓,企圖清除。有時在不經意的一剎那間,好像有了頭緒,但又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落寞,儼如夢中不真實的情節,始終就是無法攤在陽光下、現實裡。
暗戀的滋味
但是有一天,她似乎明白了些甚麼。那一年,她10歲。那一天,黃昏時分,她騎著腳車,在農場旁的小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踩著。天色漸暗,暮色四合。夕陽在遠方跳動,這段路太熟悉,她閉上眼晴,晃盪在冷風里。忽然,耳邊傳來「的」「的」「的」的馬蹄聲,張開眼,只見遠方有一長髮女孩騎著馬向她走來。她的長髮有如波浪,大大方方地迎風吹拂,不斷翻動。她看得傻了眼,腳竟不由自由主地停了下來。
騎馬的少女越走越近,那一剎那,她的心彷彿停住跳動。「喂!你好。」馬上的少女向她揚眉微笑,她呆在那里。「喂!你叫甚麼名字?」馬上的少女見她沒有反應,以為她聽不見,扯開喉門叫著。
這一幕往事,有時午夜夢迴,擁被而坐,還有天旋地轉的感覺,臉兒還會發燙。她們後來交換了名字,談了一會兒,知道原來那少女住在附近的農場。分手前,天色蒼茫,她們相視而笑。那一天,是她童年記憶最美最快樂的一天。從此,馬上少女的長髮,迎風飄揚,在夢中來來回回,不曾停息。
馬上的少女原來叫莎菕,她們很自然地成了好朋友。莎菕比她年長3歲,待她像姐姐。莎菕的家人對她極好,把她視為家中一份子。她們常在一起,幾乎無所不談。有時,她去莎菕的家過夜,睡在一起。這段童年往事,或許就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快樂。只是,她始終沒有勇氣向對方表白自己的真實感情,她隱隱覺得對方不可能了解。
40多年後的今天,有時憶起生命中的這段往事,她以為當時的她並未真正了解自己的情感,亦沒有勇氣向自己承認自己就是同志。
離家出走
升上中學,轉了一所新學校,在城里。她心情更好,因為離家更遠,車程更久。對家,除了弟弟,她沒有一點眷戀。爸爸凶暴的性格,與不可能預知甚麼時候發作的脾氣,她越來越受不了。媽媽的懦弱,對爸爸任何的行為與脾氣只會逆來順受,她更不能接受。她一心響往的,就是離家,遠離父母。她讀書極棒,總是名列前茅。其中一個原因,恐怕除了天資極佳,就是她在最孤獨的日子,大量啃書打發時間。
她無法在現實中尋到生命的故鄉,結果唯有在書本里尋找心靈的原鄉。高中最後一年,她再也受不了爸爸的喜怒無常與動不動就揮鞭打人的脾性,她決定離家出走。
離家的夢,終於實現。她向城中的教會求助,教會把她介紹給其中一名會友,她暫時解決了住宿的問題。媽媽在一星期後找到她,求她回家,她就是堅決不走。多年以後,她有點後悔。不是後悔當時不回家,而是後悔當時沒有把弟弟帶走。後來與弟弟談起這段往事,發現原來弟弟怪她棄他不顧,只是一人出走,對她非常失望。
中學時,她認識了一名男生。在幾乎人人都有男女朋友的校園環境,她很自然地接受男生的約會。那男生功課非常好,有點羞怯,她或許喜歡他的溫柔與樸實的性子。他們常在一起研究功課,日子久了,就很自然稱對方為男女朋友。他對她一門痴心,有時談婚論嫁,有時幻以後要養多少個小孩。對於這一段感情與這一類話題,她是有心無力,老是覺得沒勁兒。她知道自己喜歡他,可是就是缺少了那一點甚麼,令她不會對他朝思暮想,也沒有甚麼特別心情談論或幻想未來。她不能想像她與他的未來,每一次見他那麼起勁地編識夢想,她就微蹙眉頭……
有一天,他竟然向她求婚,還說先訂婚,畢業後馬上結婚。當時同學中有很多人都是如此,只是她還是嚇了一跳,覺得不可思議。她只說,她還沒準備好。他苦惱地追問她到底要準備甚麼,她說不上,她當時也不知道。後來,這段感情就漸漸淡了,他也不再找她了。她沒有一點失戀的難過,反倒釋然,好像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當時,她有點懊惱自己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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