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e

「如墜深淵。」──葉玉環女士（Yiap Geok Khuan，67歲）回想起當初得知女兒 Eileena Lee（李宛潤，38歲）是同性戀者的那一刻，心情彷彿是跌入了谷底。

「同性戀」這三個字還沒傳到耳際，葉女士的眼淚已禁不住奪眶而出。這個她多年以來一直刻意迴避的事實，一個她一直不敢面對的真相，終究被證實了；那個她曾經費心打扮得跟自己一模一樣亭亭玉立的女兒，真的是個同性戀者。

然而為她確認這件事的人，卻不是Eileena本身，而是Eileena的弟弟。正是這個當時遠在澳洲留學的小兒子，在姐姐Eileena向他吐露了心事之後，決定打電話回來告訴媽媽的。弟弟的目的並非是要打小報告，而是他了解到姐姐因為性取向的問題而困擾了很久，所以希望母親能多給姐姐一些精神上的支持，才向母親透露此事。


心裡明白那個想要的答案或許根本不存在

對於真相揭露的那一天，葉女士至今記憶猶新，連兒子在電話裡所說的一字一句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媽，你必須保持鎮定。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說。你必須鎮定，因為這不是我們所能控制或能改變的事。我們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這一切發生在1995年。在那個年代，一般新加坡人的意識裡根本還沒出現什麼「粉紅消費」（Pink Dollar）、同志旅遊、刑事法典377A條款、ＡＷＡＲＥ事件等概念。

葉女士說：「聽完兒子所要講的話，我一時感到……這真的很難形容。我很難過。我很生氣。感覺就像要崩潰了。我感到非常愧疚，又非常沮喪。我不斷地問自己：人生為什麼這樣不公平。上帝為什麼這樣對我？為什麼偏偏要發生在我身上？為什麼偏偏是我女兒？」



苦惱不已的葉女士，開始四處尋找答案。她開始搜查有關同性戀的資料與書籍，卻又不清楚自己希望找到的是怎樣的解答。她感到即慌亂又左右為難。一方面，她希望能找到如何改變女兒的方法──也就是讓Eileena變成異性戀者。另一方面，她心裡面卻早已明白，那個她想要的答案或許根本不存在。也就是說，她終究還是得面對現實的。

往後的那段日子裡，葉女士並沒向女兒透露她已知道了真相。因為她還無法面對女兒。於是她選擇了逃避。因此從1995年到2001年，葉女士對女兒「視而不見」，兩人之間的感情也日趨冷淡。和女兒相處時，她總是採取一種對峙的態度，總是在雞蛋裡挑骨頭，為芝麻蒜皮的小事而表示不滿。

「我當時非常迷惘。我想，我那時給Eileena的感覺是我不再愛她了。當然事實並不是那樣的。我當時所想的是，我不要這樣的女兒；我不要有同性戀傾向的女兒。我避開她是因為我在逃避現實。雖然我顯得冷漠，但是心裡卻一直關心著她。」

那些有關同性戀的書籍對葉女士並無多大幫助。雖然從中她得到了很多有關同性戀的信息，對同性戀問題更了解，但是這些書籍卻無法解決她心中的苦惱。她總是沉溺在往日的回憶中，念念不忘那些她給Eileena穿上漂亮衣裳的純真歲月。

葉女士回憶道：「我是個挺愛美的女人，非常注重自己的容貌。我也想讓Eileena漂漂亮亮的。她小時候是個多麼可愛的女孩。」

「念小學時，Eileena和一般的女孩並沒什麼不同。然而，上了中學後，她變得比較叛逆，脾氣暴躁。我嘗試著和她溝通，但她卻什麼也不肯跟我說。她總是避開我，而我也越來越擔憂。她知道我喜歡她的女性美，但她卻變得男性化，連裙子都乾脆不穿了。我越去勸導她，她對我越不耐煩。」

葉女士急了，開始暗中偵查女兒。有時，她偷偷溜進女兒的房間翻查，想找出女兒的日記。回想起來，葉女士覺得她當時浪費了太多時間尋找答案。那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因為不論找到什麼答案，她都感到不滿意。


曾以為出櫃是一種自私又傷人的作法

一直到了2001年，經過了六年的閱讀和查探，葉女士終於決定把事情攤開來跟女兒談。她懷著沉重的心情，問Eileena：「你是不是不正常？」

Eileena的回答竟是：「沒有，我非常正常。」

半小時後，她又去找女兒。這次，她是這樣問的：「你是不是同性戀？」

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並沒馬上好轉。不過葉女士感覺到，儘管她心裡始終還是有個解不開的結，她們的感情畢竟還是漸漸趨暖了。

Eileena現在說起當初所發生的那些事，總是開玩笑地形容自己是被媽媽「從櫃子裡給揪出來的」。她也坦承，如果不是母親開門見山地質問，她是不會去主動開口的。

Eileena說：「就和許多的同性戀者一樣，我以前以為出櫃是一種自私又傷人的作法。那時我媽媽也不是馬上就能接受。她甚至還責怪自己。」

雖然葉女士參考過不少有關同性戀的資料，但她那時還是認為Eileena的性取向是因為自己的教養或言辭不當而造成的。「我不明白同性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以為Eileena是因為追逐時髦才當同性戀。我以為她是受了朋友的誤導。我以為她只不過是在叛逆而已。」

Eileena本來並沒指望母親接受自己的性取向。她只是希望以真實、誠懇的自己來和媽媽相處。Eileena說：「一旦我們開始說謊，難以避免的就要編造更多的謊話來掩飾最初的謊言。謊言越積越多，最後，你的一生就變成了一個大謊言，而你也將失去自己。」

以前，葉女士總是處處質疑Eileena說的話，到後來，Eileena的誠懇卻讓她放下了戒心。她說：「Eileena為了讓我多了解她是個怎樣的人，就邀她的朋友到家裡來坐──通常都是一大班人。而我就從旁觀察。我發現，原來同性戀者跟我過去所想像的不太一樣。他們不少都是受了高等教育，而且事業也很成功。他們都很有禮貌，心地也很好。」



除了觀察Eileena的朋友，葉女士也「偷聽」Eileena和朋友在電話上的談話。她發現原來Eileena花了不少時間開導別人。她也看到Eileena如何不辭勞苦地幫助別人，有時還勸導並安慰有自殺念頭的人。「我留意到，Eileena原來有一顆善良的愛心。這是許多人都認同的。我的牧師也非常讚賞她。雖然Eileena是個佛教徒，但她依然到我的教堂幫忙。」

2002年，Eileena的父親去世，而葉女士辛苦建立的事業又受挫，於是在經歷了一番掙扎後，她決定結束營業，退休了。

對於結束生意，葉女士一直耿耿於懷，但這也是她與Eileena兩人之間關係的轉捩點。她說：「Eileena鼓勵我上教堂。她勸我和牧師談談，甚至還陪我出席教會活動。要不是她所做的這一切，我現在的精神狀態或許會不穩定。」


沒有人是選擇當同性戀的

母親為業務而飽受煎熬的那段日子，讓Eileena發現了家庭的重要。「我和我媽的關係向來都不太親近。爸爸去世後，我們必須學習如何相處──因為我們別無選擇。我意識到她的悲傷，也覺得我應該扶持她，因為我發現，我都花了這麼多時間幫助外人，那對於家人，我不是應該付出更多？」

現在回想起來，葉女士所得到的結論就是，事情是在她學會打開心房、不再封閉思想之後，才有轉機的。她必須學會鬆手，不要老想掌控上帝所賜給她的。轉變了心態之後，她與女兒的感情才得以突飛猛進。



今天的葉玉環女士，非常樂意支持像「粉紅點」（Pink Dot）這類的活動。她希望通過分享自己的經歷，能讓其他家長安心。她說：「父母與孩子之間的感情是無價的。我們身為父母的，要以更多愛心來對待子女。我們不可以拋棄他們。我們更加要支持他們，那麼快樂的子女才能夠做出一些對這個社會更有貢獻的事。」

葉女人堅信，如果大家能互相以愛心與關懷對待，那麼生命將會更美好。她說，她的教會是如此教導她：「同性戀者也是人。就和所有的人一樣，也需要愛。」
    
葉女人承認，她當初的確難以接受這個觀念。因此，她要在這裡分享自己的經歷，希望其他家長們可以從中獲益。

「我誠心地希望和所有新加坡的同性戀者的父母分享我的這些領悟：首先，沒有人是選擇當同性戀的。同性戀並非一種病態。他們的取向是自然的。我相信這是上帝的意願，是上帝賜給他們──還有我們的。」

「愛與接納必須從家裡開始。如果父母都不給自己的孩子愛，我們又如何要求社會給他們愛呢？不管孩子是什麼人，我希望長輩們都愛護他們。他們是上帝的恩賜。如果孩子在家裡得到愛護與肯定，他們必定會用愛心去生活，對社會做出有意義的貢獻。」

活動詳情

日期：2010年5月15日（星期六）
時間：下午5時至7時
地點：新加坡芳林公園（演說者角落）
穿著：粉紅色
入場：免費
對象：新加坡公民和永久居民可參與構圖活動，同時歡迎外國人士到現場觀賞。參與者年齡、性別、種族、宗教、性傾向不拘。
現場活動：免費贈品、各族傳統文化表演、野餐、眾人形成巨幅粉紅點構圖進行空中攝像和錄影。
性質：本活動是完全合法的活動，不是抗議行為，不是示威，也不是遊行。請守秩序，保持園地整潔，切勿破壞公物。
官方網站：http://www.pinkdot.sg/
部落格和視頻：http://www.pinkdotsg.blogspo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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