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多倫多同志電影節(InsideOut Toronto LGBT Film and Video Festival),選片標準,自然是得跟我們同志有點關係的啦。而電影這種藝術形式,具有多義性,歧義性的特點,所謂一千個觀眾,就要一千個哈姆雷特,講的就是這種特點。
今天我想談的這部電影,是我在電影節前,做推介時已經提及的一部電影,沒看電影之前,我的文字原文是:
從劇照上看,菲律賓和法國聯合出品的Gay片,《Service》,題材是男妓,演員靚仔,可去電影節的銀幕上,吃一吃亞裔美男的眼睛冰激凌。
看完這部書所謂的Gay片,嗨,怎麼說呢,Gay嗎?Gay在哪兒?
菲律賓是一個亞洲國家,從這部電影片頭展示的資金來源看,也真的是一部籌款很不容易的電影,雖然官方正式的出品國家,標明是菲律賓法國合資,所以它另外一個標題是法語的《Serbis》,實際上也包括設置香港的亞洲電影基金在內的資金來源。
之所以如此事無巨細地強調這些「亞洲」元素,是因為,這部電影,我們可以看到不少其他亞洲電影大師的影子。
當中的那個可愛的小男孩,小學生吧,剛剛會數數的年紀,戴著眼睛,上學前,放學後,樓上樓下地四處觀望,知道不少他懂或者不懂的成人世界中的愛恨情仇。
我一下子就想到已故台灣電影大師楊德昌的《一一》。《一一》的好多海報,就是以影片中的那個小小男孩子,做推廣的主角,大大的照片,大頭照上,是那雙不失童真,卻又審視的眼睛,有種逼人的氣勢,追問拷問每一個觀影的觀眾,我們怎麼啦,我們是怎麼失去的童真?
甚至,《一一》片名的出處,就跟小孩子開始學數數的那份開啟人生之旅,一,一,密切相關。
還有《Serbis》故事中整個的家庭結構,也非常類似於《一一》,也是老奶奶,兒女,孫子,三代同堂,七大姑八大姨的,濟濟一堂,卻有人人有本難念的經,個人不是獨立的個體,而是家庭家族網絡中的一個點,從社會文化學上來講,非常非常的亞洲特色?
談這部菲律賓電影,另外一位不得不提及的亞洲電影大師是蔡明亮。
蔡明亮的電影,寧靜的長鏡頭,沉默寡言的人物,還原生活真實的拍攝手法,多多少少都從這部菲律賓電影中,得意繼承和發揚。
而將蔡大導搬出來的最大原因,是因為,2003年時,我們的蔡明亮先生,拍過一部《不散》,英文片名是《Goodbye, Dragon Inn》,當中的真正主角,不是孤魂野鬼似的劇中人物,而是孤魂野鬼游蕩的那個地點,一家老式的,已經日落西山無法維持生存的電影院。
幾乎是原裝不動地複製拷貝這樣的主意(idea),網絡上不少論者的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菲律賓電影《Serbis》的真正中心角色,也正是一家老式的電影院。
拍攝手段是那種手提或者肩扛的電影攝影機,跟隨人物的日常起居生活,人走到哪兒,就跟隨拍到哪兒,晃動的鏡頭,搖動的鏡頭,多半都是劇中人物的視角,跟我們平時走動時的所見所聞一樣,場景極端逼真。
整個故事,發生在這家電影院的建築當中,樓上樓下,街內街外,事情發生在哪個樓層,哪個房間,攝影機就跟隨到那個地點。粗粗看上去,沒有任何人工的燈光布置,好多鏡頭都是黑糊糊的,走廊的終點,強烈的自然光線下,不少鏡頭又是過爆的。
應該是在真實電影院的實地拍攝,沒有佈景,也不需要佈景,建築在哪兒,房間在哪兒,牆壁在哪兒,昏暗,齷齪,肮髒,凌亂,塗鴉,垃圾,真實,實在,不事修飾,也無法修飾。已經講了,真正的主角,正是這家電影院,梳妝打扮,濃妝艷抹的話,不符合這個主角的身份:一家日薄西山,窮途末路,貧困潦倒,危在旦夕的電影院,又不是二八年華的少女少男。
看上去,沒有演員,沒有服裝設計專業人員的痕跡,沒有演員化妝師幕後的看不見但體會得到的那只手。角色們起床,吃早點,上班,上學,上法庭,開門營業,招待客人,跟客人應酬,打打鬧鬧的觀眾,下班,放學,接孩子回家,洗澡,一切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我們司空見慣的起居生活,不見半點刻意故意的編排安排。
所以,看這部電影,晃動的鏡頭,髒亂差的外景,稀松平常的人物形象(演員們倒是不醜,也許還是菲律賓電影界的明星大腕知名的美女俊男,關鍵是,這部電影的出發點,立足點,就不是專門販賣電影虛構世界的虛假幸福美滿,而是直面生活的真實。),是需要耐心的,也是需要一點頭腦的。
有點像是喝酒,剛喝的那陣子,沒什麼,喝過了上頭,其實容易醉。我個人,此刻,現在,非常非常喜歡這部電影,它的每一個人物,三代同堂的大家庭,大約拍了十來個人物吧,都令人印象非常深刻,男女老少,有血有肉,有來歷,有去路,有擔憂,有煩惱。
看上去最紀錄片式樣的電影,肩扛手提的拍攝方式,實景,不事修飾的演員,日常起居的故事,過後看來,過後思量,我不得不佩服編劇的功力,尤其是導演駕駛這個題材這部電影的過人能力,功底十分了得。
老奶奶和包二奶的老公打官司,侄兒的女友未婚先孕,中年主婦暗戀青年親戚,丈夫找錯零錢,被人追趕的小偷躲進了電影院,電影院的銀幕前,莫名其妙地冒出來一頭山羊,又最終神秘消失,不知所終。
凡此種種,人間的柴米油鹽,愛恨情仇,居然被高明的編劇,安排妥當,全部都發生在同一天之內,被不動聲色的導演,用看上去很輕鬆很自然的電影語言,紋絲不亂地,呈現在銀幕上,這樣的電影,真是藝術得可以了!
反倒是,作為賣點的同志元素,同志們去這家電影院釣魚勾人性服務性買賣,遠遠地退到天邊的背景之上,當然,不能說是無足輕重,相反,跟「真正的主角是這家電影院」說法一對照,就發現,同志被邊緣化,同志被污名化,同志只能地下活動,同志上不得台面,同志見不得亮光,肮髒黑暗窮途末路的電影院,真的是那個國度,那個城市,同志生存現狀的真實寫照。
從這點講,那些柴米油鹽明面上的人間悲喜劇,男女的恩怨,老少的爭執,唉聲嘆氣的活著,反而是背景,是襯托,是對比,是對照,是掩蓋,是掩飾,黑暗中的同志們,正因為有了這樣的異性戀社會的汪洋大海,才顯得如此與眾不同,也顯得如此人人有本難念的經。
那麼,我說,《Serbis》是一部真正的Gay片?
《Serbis》預告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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