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e

「有人問我：『今天這是萬聖節的活動隊伍嗎？』同志大遊行和萬聖節嘉年華有什麼不一樣？」「一年365天，如果我們就只有今天能夠自在做自己？那另外364我們都在做些什麼？」參加完第7屆台灣同志驕傲遊行之後，相信很多人如我一樣，在思考著台上講者所提到的這兩個問題。

如果支持同志的人上街，只是扮得花枝招展，卻讓人看不見、看不懂這群人的訴求在哪裡，這也許可以說是群魔亂舞、集體現身，但叫做「遊行」？我們在參加大遊行之前，帶著什麼樣的想法上街？在遊行隊伍中行走的過程中，又思考了些什麼？是在看人、找伴、與友同遊？還是在爭取應有卻未有的權益？參加遊行想要達到的目標是什麼？

一年365天之中，對於許多同志來說，今天是很特別的一天，不可否認的，有些人是在這天才能夠出來透透氣，從台灣各地坐了很久的車，到達台北，與跟自己一樣支持同志權益的人走在一起。

台上的講者，鼓勵群眾們平時就要監督同志權益是否受損，每一天都要爭取同志的權益。這樣的看法很積極樂觀，卻也可能使同志遍體鱗傷，也許一年有一天，讓自己走上台灣性別政治的戰場，集體為同志發聲是較容易的。但回到日常生活中，支持同志的人往往被視為異類，不能夠輕易地發出對同志支持的聲音，如果同志同時處於對同性戀情敵意的環境，為同志發聲，則更可能陷入四面楚歌的處境。面對難以撼動的異性戀霸權，獨自孤軍奮戰的結果，有可能會是白白犧牲！

有時候，有些人只選擇同志大遊行這一天為同志權益發聲，是唯一的出口與尋求認同的機會。會參加同志大遊行的，都是對同志很友善的，在這裡吶喊不會受到傷害。但如果在生活各個面向挑戰異性戀霸權，變得處處都是戰場，在現實敵人環伺的環境下，恐怕一下子就沒了力，只有當炮灰的份。為同志發聲之前，得先評估現實環境，是否適合做出行動與改變，如果不適合，還是先伺機而動吧！

除了台上提出的這兩個問題，自己也有問題在思考。台灣同志大遊行今年是第7年了，究竟同志在台灣的社會處境有什麼改變？當初為了同志權益而上街，迄今究竟獲得些什麼？從6年前，只有5百餘人上街遊行，到今日的2萬5千人，成長了50倍，這意味著什麼？這些上街支持同志2萬5千人，是些什麼人？又做了些什麼？



在2003年的時候，許多同志戴著面具上街，擔心被拍照、攝影，而今日同志變得更願意以真面目見人，出櫃的同志也越來越多。當年隊伍最長的是同志親友大隊，因為許多同志都偽裝為同志親友，而不敢走在前頭；今年隊伍除了為扮裝而戴的面具，幾乎所有人都用笑臉迎接台北街頭的陽光，隊伍中最長的是學生大隊，年輕同志們最不怕見光死，勇敢上街！沒有眾多的年輕人們，恐怕也很難有今日的盛況。

其中，台大學生會以壓倒性的票數支持學生參與同志大遊行；台灣師大校長也用Youtube影音號召師大師生上街；最有社會運動意識、最有訴求的All My Gay，也是由年輕學生組成。這意味著，年輕世代正呼喚著、期盼著一個對同志、性多元友善的時代到來。

跟著隊伍走了一半，我與協會幾位伙伴，站在中華路邊，拿著大聲公為經過的隊伍加油。一方面補足往年隨遊行隊伍前進，看不到不同隊伍訴求與風采的遺憾，另一方面，也讓遊行隊伍走在半路感到無聊時，打打氣、振奮一下精紳。

看著來自台灣北中南東的學生隊伍，感受年輕同志、直同志帶來的熱鬧氣氛。在隊伍間，我突然發現兩年未見的大學異性戀同學，這令我特別感到興奮！大學課堂中，總愛不時為多元性別發聲的我，未曾想到幾年後會有同學主動帶著她的伴侶上街為同志爭取權益！心頭一陣感動！是什麼促使一對異性戀伴侶，在沒有其他同志朋友或友善團體的陪同下，主動走出來支持同志權益呢？

今年隊伍的中段與尾端，有一大群不屬於任何團體或單位的個體戶，佔聚滿滿的人行道與慢車道，幾乎沒有人舉出任何訴求，只見幾面彩虹旗在人海中飄揚。好像靜靜地向世界訴說：「我是同志，我在這裡，就是這樣自然簡單。」那畫面就好像在熱鬧的商店街，看著一群逛街的民眾走過，只是不一樣的是，中間穿插幾根彩虹旗，同志大遊行乍看起來就與我們生活場景無異，因為同志就是這樣簡單生活在我們之中。雖然無聲，但也很有力量。



今年是第一次同志站在總統府前，台灣同志大遊行人數雖然逐年變多，固然歡喜，同志平權運動所爭取到的權益屈指可數，依然有很長的路要走。遊行聯盟帶領群眾舉起彩虹黑心，劃上藍綠大叉叉，象徵在二次政黨輪替之後，國民黨、民進黨二黨在選前總有美麗的彩虹支票，總是找盡藉口，從未兌現。

同志們仍在加護病房外焦急，不能探視陪伴一生的愛侶；年輕同志們仍不斷地承受各種歧視與污名帶來的暴力。還記得在總統大選時，藍綠兩黨的候選人努力在同志大遊行中爭取曝光，而今只有長期支持同志權益，卻一直被忽略的國際環保綠黨依然走在隊伍之中。這就是政治現實，令人感嘆。

除了團體代表在舞台上發聲，以及聯盟的共同政治性活動外，台下群眾引頸期盼彩虹大使梁靜茹的到來。也許知名歌手的到訪，會為遊行增加不少人氣，但從頭到尾彩虹大使未能親口說出「同志遊行」等字，不知道是同志、同性戀對於一個馬來西亞藝人還是難以開口，或是有其他的理由，總覺得沒有聽到彩虹大使表達對同志的愛，還是有點不滿足。真不想看彩虹大使只是來打歌，或是彩虹大使演唱會變成來參加遊行的獎品、娛興節目。

比起2007年張惠妹擔任彩虹大使，她早在2004年推出同志ＭＶ，祝福同志婚姻，在遊行舞台熱情擁抱愛滋同志、主動分享自己與同志伙伴共事的故事，在現場給予每一位同志祝福，表達對每一位同志的愛，唸出彩虹大使宣言並簽名，相較之下，更有意義且感動得多。甚至後來持續為同志寫歌，不斷地為關心同志努力，不愧為彩虹大使。回頭想想，為什麼同志遊行需要彩虹大使呢？我們期待彩虹大使會有什麼表現？同志大遊行，究竟為何而辦，為啥而走？


註：本文作者王振圍為台灣青少年性別文教會秘書長。

本文原載：台灣《立報》2009-11-04和2009-11-11版


師大校長郭義雄號召師生參與2009同志大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