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雞尾療程的普及化,愛滋已在絕症名單蒸發,被upgrade成天長地久的纏綿慢性病,原本不敢說出名字的症候,漸漸成了體面的健康狀況。失去了沒藥醫的地位,也就不能順理成章作絕症片題材。
時代進步得真快,十年八年前那的確是同聲同氣的電影從業員熱衷搬上銀幕的疾病,然而隨著雞尾療程的普及化,愛滋已在絕症名單蒸發,被upgrade成天長地久的纏綿慢性病,原本不敢說出名字的症候,漸漸成了體面的健康狀況。
失去了沒藥醫的地位,也就不能順理成章作絕症片題材,像柏德斯‧雪浩(Patrice Chereau)的《他的兄弟》(Son frere),主角患的便不是愛滋,而《最後的時光》,也唯有向癌症病房進發,不能再留戀HIV。
既然藥到病除,干脆不拍好了,怎麼換個法子,還是要往病榻尋找生存空間?我覺得這是因為,時辰未到被逼提早埋單已經成為中年同志的普遍焦慮,八、九十年代看著親朋戚友前仆後繼向上帝報到的慘痛經驗,留下了沒法痊癒的傷痕。
雪浩描繪死神的步步相逼,鏡頭下肉體一寸寸失守,不但是刻骨銘心的切膚之痛,內裡全是僥倖生還的「死剩種」的哀傷,和一種奇特的對生存的犯罪感;奧桑三十出頭的這一代,基本上屬於後愛滋嬰兒,懂性時安全套已是性生活不可或缺的配件,不設防好時光是前輩口傳口的童話,未曾真正享受過。所以惋惜的成份比較重,沒有老皇后訴說前朝事的悲憫,也更容易賺得時人的眼淚 。
自從《8美千嬌》(8 Femmes)的熱賣,奧桑普遍被定位為「聰明」。那是客氣地指他膚淺,自視較高的評論者提起他的名字,不出三言兩語總要以割蓆的口吻為自己劃清界線,生怕引起尷尬的誤會。有多少是文化沙文、有多少是憎人富貴嫌人窮,這裡按下不表,但他接下來的《泳池情殺案》(Swimming Pool) 和《5X2》確實給人機關算盡之感,就連我這樣一個忠誠(但清醒)的支持者,也不好意思充任義務辯護律師。
《最後的時光》能為他洗底麼?我看未必。不喜歡他的倒O派,依舊可以找出一千零一個理由堅持己見,或者還要罪加一等,將公開秘密日記式的行為貶作狗急跳牆。然而毅然把男主角刻劃成一隻張牙舞爪的都會怪獸,也需要某種道德勇氣吧──尤其明知道會被方便地當自畫像閱 讀。
以忠奸二分角度看,這個對親姐姐粗暴、對枕邊人不老實、對老祖母殘酷、對自己放縱的專業人士,不折不扣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就算不至於死有餘辜,肯定不是肥皂劇典型的同情承受人。看著他受苦受難,看著他掙扎,居然教人熱淚 盈眶。老話不是說,面對死亡人人平等麼?這一次,我願意相信奧桑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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