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孝澤說：「我一直很清楚，我不夠格拍同志片。那跟拍科幻片、動作片、恐怖片不同，觀眾沒有經歷過這些事，導演可以靠想像、找資料來說故事。」
「同志片不一樣，是有真正這樣的角色在日常生活裡跟你我一樣。」
對於程孝澤而言，拍攝這一部電影是一次很大的挑戰，也是一個很好的學習過程，因為在電影背後所出現的人物，從剪接、到攝影、配樂、再到監製，都是現時華語影壇中響當當的名字。而挑戰是，在電影上映後所引來的，屬於媒體的、影評人、以及是觀眾的紛紛議論。
有人說《渺渺》是台灣同志片的跟風作，又有人說《渺渺》是一部同志電影，更有好事之人走出來翻炒陳年舊事來將議論聲推進至更高潮，進而演變成現在從Google上找到的屬於《渺渺》的不同說法。
當然，傳言只不過是傳言、是非也只不過是是非，並沒有人卻確認，也不會有人為其所負上責任。當我看到那些流傳在互聯網上的，和《渺渺》有關的紛紛擾擾的時候，令我產生了一個想去和導演交流、對話的念頭。
因此就有了這一次的訪問，關於程孝澤的過去、在他眼裡面的《渺渺》、在拍攝過程中的趣事、以及是他想對同志觀眾說的話，都一一被揭露在這次的訪問中。
Fridae：你是怎樣走到導演的這個工作崗位上的啊？
大學的時候拍了第一部學生短片《忘情水 / Piala-Casi》，那時是有點陰錯陽差的在一組同學中當上了編劇和導演，然後發現自己對這兩個工作都發自內心的有熱情，雖然沒有學過編劇、表演或是導演，但也拍的還有點模樣、同學反應也不錯。大學沒畢業就開始在廣告製作公司實習，畢業後就在廣告製作圈工作，從製片助理到美術助理、然後做到副導、開始寫一些廣告案的腳本，最後終於有機會開始執導廣告。不過心底知道，自己是想拍電影、說故事的。
真正啟蒙我做劇情片能力的還是進到台北藝術大學電影創作研究所。那是在我拍了一些廣告片遇到瓶頸之際，剛好考上研究所就暫時放下工作專心學習跟電影有關的所有事。在研二的時候，我拍了第一部正式的劇情短片《numbers / 數字拼圖》，也真正覺得自己能夠用影像來說故事。
Fridae：對於你來說，導演會是一種怎樣的工作呢？
說故事的人。讓所有工作人員知道為甚麼有這個故事，跟你一起有熱情執行製作的工作。不能浪費觀眾的錢和時間，必需對觀眾負責，用盡所有方法說好故事。
Fridae：你之前拍過的作品《忘情水》、《數字拼圖》、《網絡情書》等作品，都有不錯的成績。而你對自己以往的作品，有甚麼評價呢？
《忘情水》是大學的學生作品，那時對很多戲劇原理、編劇、導演、攝影、剪接、音樂……都不是很懂，就只是一股跟同學的熱情與興趣去完了一部片。《數字拼圖》開始有意識的知道自己在做甚麼，想說甚麼故事，用甚麼樣的資源，想證明一些事。《網絡情書》是第一次開始執行商業的案子，別人的公司出錢讓我執行，雖然入圍了當年五項電視金鐘的獎項，還得了最佳女主角，但很多感覺都明白是自己第一次的嘗試。
Fridae：除了做導演外，你還有參與劇本的創作。你是怎樣去區分這兩個工作的？
以往，劇本都是很單純的創作。許 多在台灣得到優良劇本的作品都是沒有考慮執行度、只是純粹自己爽的創作。所以那些作品都是場面很大的懸疑動作電影。
《數字拼圖》是先寫完了再拍，那時的成本概念較不足，所以最後超支了許 多預算，但也幾乎是大部分照著自己想要的結果創作出來。如果是自己身兼導演的角度再去參與劇本的改寫，像《網絡情書》和《渺渺》，就會一直把預算成本思考進去，而且故事的主題已經定了，那是一種在已有限制的情況下去發揮最大的創作空間。
Fridae：導演和編劇，你更享受那一個工作呢？
只要是能有所發揮的都喜歡。
Fridae：誰又會是你自己最想合作的演員呢？
Clive Owen、梁朝偉、John Cusack、金泰希、Dustin Hoffman、Sean Connery
關於《渺渺》
Fridae：你的新作《渺渺》，整體感覺和你以前的作品都有很大的分別。你是怎樣開始這部電影作品的拍攝的？
台灣澤東先有《渺渺》的劇本，申請到輔導金，因為更換導演開始跟台灣的新導演接觸。當時，我研究所的老師陳國富導演在北京透過台灣的行政鳳美跟我要《numbers》跟《網絡情書》的ＤＶＤ拷貝寄過去，鳳美剛好同時也在澤東幫《渺渺》，我的ＤＶＤ給她後她放在桌上，被公司的香港Line Producer Helen發現拿去看，覺得有意思就跟鳳美要了一份送去香港給監製Jacky，於是他們就來跟我談。
原先只是給我看《渺渺》劇本，問我對劇本的意見。來來回回幾個月後，他們又問我有沒有時間和興趣執導，因為這段過程我已經加入了自己的看法，也對這個故事和角色有了興趣，自然很想說這個故事。
Fridae：在《渺渺》的製作人名單中，會發現到關錦鵬、張叔平等人，和他們合作讓你得到最大的收獲是？
他們都是前輩、大師，給了很多意見和幫助，不管是在故事劇本、角色，還是剪接。
Fridae：《渺渺》裡面的角色，大部分都是很新的演員，而你又是第一次拍長篇。這次合作，你和演員之間，會不會摩擦出很大的火花啊？
柯佳嬿（飾演渺渺）比較內向，拍的過程有把她演員表演的天份挖掘出來，對導演而言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張榕容（飾演小璦）是天生的演員，我們在前製的階段會花很多時間在建立角色和溝通對角色與故事的看法。我會編劇，所以我也會針對兩個女生本身的背景和個性去改動劇本，讓她們來詮釋劇中的角色更精彩生動。由於故事主角是兩個女生，我常說佳嬿和榕容給我的幫助比我給他們的指導來得多。很多時候我不需要特別去導甚麼，角色設定好，她們在那個情境裡很自然的就會做出許 多事。
范植偉（飾演陳飛）是很有經驗的演員，他會有自己駕馭角色的方式，給他太多指示有時反而會干擾他。
吳慷仁（飾演小貝）是第一次演出劇情片，自然有他的壓力在，我的工作是要讓他安心給他信心，想辦法讓他在鏡頭前表現出最感動人的一面。
其它不管是渺渺小璦的同學、或是陳飛貝貝的團員都是新人，但是大家工作起來都很愉快；演員如果信任導演，我們就能創造出很多可能。
本質是一樣的。拍短片我的工作人員組合就跟長片差不多，用的器材也沒有比較簡單，只是片長較短，資金較少，工作天數自然也較集中；同樣是在說一個故事，有演員、有起承轉合。
拍《網絡情書》已經是八十分鐘的電視電影，跟長片的執行更為接近。到了《渺渺》最大的難處是它等於是我的第一部劇情長片，自己就會給自己許 多壓力。而且合作的對像都是專業的人，從監製關導（關錦鵬）、Jacky到統籌Helen到攝影關本良、美術阿Jack、剪接張叔平、音樂李欣芸、聲音杜篤之……這是很幸運夢幻的組合，要怎麼去跟他們溝通、讓他們相信我是一個有能力的新導演這是我要做到的事。
Fridae：你剛剛完成的《渺渺》也有了很好的反應。接下來，你還會不會繼續拍這一類題材的東西呢？
《渺渺》算是校園片，愛情文藝類。如果可以，我寧可嘗試不同的類型，例如喜劇或是懸疑片之類的。
Fridae：在《渺渺》裡面，會有涉及到同性戀的成分。你第一次看到劇本的時候，有沒有那種自己將要去拍攝一部同性戀電影的錯覺？
沒有，從來沒有。我一直認定我要拍的是文藝愛情片，也在開拍前跟監製溝通過。我說如果你們要的是一部同志片那我不是好的導演人選。我相信愛情，我能拍愛情，我也篤信愛情沒有性別沒有界限……但是同志之間的情感我相信還有更細膩的部分。
Fridae：今年在台灣有好幾部同性戀電影作品的出現。你有沒有擔心過，《渺渺》會被人議論你是跟著「同性戀國片」潮流的跟風作？
沒有擔心。但事實上上片後，台灣確實有很多聲音用這樣的角度去批評《渺渺》，我覺得很遺憾。因為我們從來沒有這樣的打算。而那些聲音，有些你看起來他們根本連《渺渺》都沒有看過。
其實在韓國釜山的觀眾映後提問、或是台灣有些同志朋友在網絡上留言，都不認為這是部同志片，他們看到的是愛情的純粹，這點是我覺得很開心的地方。
Fridae：《渺渺》裡面包含著幾種不同的愛的狀態，你可以形容一下這是一部怎樣的電影呢？
愛情的純粹。「愛上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很棒，跟對像是男是女沒有關係。」這是日本小說家石田衣良有一本小說《十四歲》裡的一句話。那就是我對《渺渺》在愛情上想要呈現的感覺。
Fridae：在電影裡面的幾種不同的愛的狀態中，有沒有你自己的經歷過的愛情的痕跡呢？
多少有。愛上一個人不敢說的遺憾。擁有了不知道去珍惜，失去了才知道懊悔卻再也追回不來……所以我常在映後的見面會上告訴觀眾希望他們看完這部片能夠更勇敢。
Fridae：《渺渺》裡面同性戀的戲份，會不會是你最難處理的地方呢？
不會。有關錦鵬導演和《藍宇》的編劇Jimmy兩人的幫助，在那段故事的撰寫和拍攝時的盯場，我覺得很放心。我也沒有特別去想陳飛和小貝是不是同志的愛，小貝就是愛了陳飛，陳飛當時就是不敢愛、不願愛……然後後悔，就這麼簡單。
和同志有關的話
Fridae：記得你之前寫過一篇文章《關於渺渺的一些事》中，說道自己沒有資格拍攝同志片。你為甚麼會這樣認為的？
我相信戲劇是可以靠想像的。但是要幫同志發聲，我覺得現階段我的編導功 力還不足以舉手說「我能拍同志片」。如果真要拍，那需要做更多的功 課。
Fridae：你會不會是害怕，因為拍攝了一部帶著同性愛色彩的電影，而被人誤會你是同性戀者呢？
不會。沒有導演因為拍了科幻片就怕被人誤會自己是外星人吧！愛情這麼單純，有甚麼好誤會的。我知道我拍片的動機，這是最重要的。
Fridae：有沒有男性曾經讓你產生好感的經歷呢？
小學的時候。隔壁班有個男生（我記得他是糾察隊長，長的有點像劉德華），之前就常注意到他，覺得很亮眼。
有次下課的時候，我在走廊上看到他在教室裡喝水的樣子，非常迷人。那種已經超過同儕、男性情誼的感覺自己是感受的出來的。因為不同班，加上我是升旗手不是糾察隊，沒有機會跟他有交集。後來有次有機會他跟我講話，我記得我非常開心。現在回想起來，你也無法明確說出那是甚麼，就是懵懵懂懂的一種感覺。
Fridae：聽說你有很多朋友都是同性戀者，在你眼中的他們是怎樣的人？
很細膩、很真誠、很快樂。我當兵的時候，當兵前的工作夥伴是同志，還帶著他的lover來軍中看我，我父母當時也在，那時的女朋友也在，大家都很開心，就是好朋友。
Fridae：雖然說現在很多人的思想已經變得很開放，但仍然會有很多人還是會去抗拒同性戀者，作為一名導演、這麼多同志朋友的好友，你覺得自己應該去做些甚麼來改善這麼一種狀況的出現呢？
我本來以為現在應該沒有人會這樣的，但是《渺渺》上片後，在台灣一些電影網站上竟然看到有反同性戀者開版大罵同志，這讓我很訝異。我並不覺得自己要特別做甚麼去「改善」，因為本來就沒有不自然的事你特別去做甚麼反而就變得不自然了。
如果將來我的創作題材裡有適合同志出現的部分我不會去避免，不會因為這次《渺渺》的票房或是怕別人對我貼標簽而有任何的改變。該有該出現就讓它出現，故事的感動比較重要，一切都是很自然的。
Fridae：有甚麼話，想跟亞洲各地的同志觀眾說的呢？
請大家進戲院看《渺渺》，如果已經下片的話可以租ＤＶＤ來看，裡面有許 多關於青春的記憶、單純的情感，有關於同志的愛情、也有不是同志的愛情，但是每一段感情都很真摰，是會讓人感動的片子。
《渺渺》參加台北電影節預告片
《渺渺》電影預告片
列印版本
RSS Feed: 
讀者回應
搶先發表第一個回應吧！
請先登入再使用此功能。